在陽光普照的春日末了,棉絮飄散在蘇黎世的天空,瑞士迎來了亞洲最著名的成人繪本畫家幾米。在中文的世界裡,他的作品已遠超過原創的書籍本身,改編成電影、舞台劇或是連續劇,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今日也以作者的身分走到了歐洲。
他的作品是由瑞士出版社帶入歐陸德語世界,近日在瑞士與德國引起風潮。
出版幾米繪本的
瑞士出版社華瑞圖書網(德)表示,瑞士對於亞洲的認識多半從經濟、政治與旅遊的角度切入,對文化與歷史著墨甚少,這也同時簡化了中文世界的複雜度,對東亞研究就難以全面觀照。而中文的圖書世界多彩豐富,鮮為歐洲讀者所知,要認識中文世界,若從圖書入手,即能對文化有更深入和全面的了解。
瑞士的人口與面積是歐陸的小國,但將中文原著引進德語國家的作品數量卻是大國,在德語漫畫界具有盛名的瑞士出版社
Edition Moderne(德)也出版過德語版的中國近代史漫畫,將中文世界推向歐洲,在嚴肅的學術書籍之外,增加了認識東亞的機會。瑞士雖小,卻是文化引介的先驅,是圖像世界裡中西交流的橋樑角色。
作家幾米多年前也曾造訪瑞士。六月18日晚間在蘇黎世的幾米簽書會上,聚集了上百位喜愛幾米作品的中外讀者。有瑞士讀者表示:「瑞士和中文世界的交流很少,能夠看到一個以中文創作的作者來到瑞士和讀者見面千載難逢,這個第一次的機會,我很榮幸躬逢其盛。」
這也是幾米首次以作家身分在蘇黎世與讀者見面,他與讀者分享他多年來繪本創作的心路歷程,與他的瑞士觀察。
方常均:您20年來的創作量極大,對於瑞士出版社選擇「地下鐵」、「藍石頭」、「星空」和「時光電影院」您有什麼看法?
幾米:成人的世界如何回想童年,反芻內心的世界,從繪本作為一種引導,再一次探索自己,這是我創作的初衷。
在這次巡迴旅程中,瑞士與德國的記者都發覺我在瑞士出版的這幾本書很「重」,這個重除了重量之外,內容也很「重要」。這是我的瑞士出版社選書的角度,他們必然是選擇了德語讀者可以接受的題材。
方常均:您看到瑞士出版社為您出版的德語作品時,自己的作品被譯為一個完全不懂的文字,是什麼樣的心情?
幾米:必須承認我的作品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有些語言我完全不懂,比方德語和義大利語。但出版社都會介紹我認識譯者,在交流的過程中,我發覺歐洲的譯者中文能力都不錯,我其實也就放心了。
此外,在外媒的採訪中,我也感受到記者與讀者對作品的喜愛,因為這份真切的感受,我相信外國讀者也明白了我在作品中想表達的意念。我在國外巡迴的過程裡,時常有讀者拿著已經翻過多年的老作品來請我簽名,也有讀者噙著淚水,說著書本如何陪伴他度過困難歲月,我的書能得到如此大的共鳴,總讓我感到無比的幸運。
方常均:從您對瑞士的觀察,您覺得您的哪部作品或許更接近讀者的取向?
幾米:我的出版社目前所選的書都是較為悲傷的主題,情感投射往相似的方向。而我也有較為溫馨和歡樂的作品,我相信歐洲讀者應該也會喜歡。
我與其他圖文書作家的不同之處在,我的作品色彩繽紛,帶有童書的味道,但我在書的規格上做的是成人書籍的規格,企圖讓經銷商在分類上就自動將我的作品分在成人的書籍,打破成人書籍的書架上只有文字書的現象。純粹是為成人讀者而畫,這是我創作至今不變的初衷。
我沒有特別認為哪本作品是適合歐洲讀者的,我對歐洲市場還了解不深。
方常均:您有不少作品被不同的素材重新演繹。請您與我們的讀者分享看到作品重新演繹的感受?
幾米:我授權用不同的媒體來詮釋我的作品後,我就不再過問發行和編導的細節。畢竟書所面對的讀者,和影音市場的閱聽群眾是不同的群體。
我的讀者有些是先看過電影或舞台劇,再重新回頭認識幾米,這與20年前的圖書市場很不同。現在也有很多大銀幕的製作超過原著本身,觀眾未必想閱讀原著的漫畫或小說。觀眾看電影和讀者看書是不同的心情。
現在書籍原創與再演繹的成品已是兩種不同的作品,而電視和電影所能包容的閱聽群眾更多。我有時覺得書是我完成的,而其他媒體素材的作品已經是孩子大了,長成我當初想像不到的樣子。
方常均:請您以作家的角度來說說您的瑞士之行?這次的旅行也增加了您的創作題材嗎?
幾米:我是一個喜歡畫自己城市的畫家,適合在自己的城市角落裡,用生活的圖像來說故事,在時間的推移下,醞釀劇情。我並不是一個在旅途中感受靈感創作的人。同時,靈光乍現的時間短暫,卻要用更長的時間來完成其中的內容。
相較於只存在5秒鐘的靈感,自律、毅力與專注,這些不浪漫的字眼反而是更重要的事情。有了一個創作的初想,卻必須擯棄所有雜務,致力於創作,用一年的時間來完成短暫的靈感。創作大抵不是文青式的浪漫。
巡迴是一種行程奔波的工作,而我在蘇黎世湖畔時感受到幸福。
方常均:您所參訪的瑞士博物館或美術館是否有值得與我們分享之處?
幾米:我此行造訪了蘇黎世美術館,驚艷不已。在我心中每一幅真跡都能是一個單獨的展覽。美術館的票價頗高,但每週三的免費參觀日,這樣的措施可以造福許多對藝術創作感興趣,卻買不起門票的民眾。我認為比起票價低廉,人人需購票來說,有一個免費日是一個很好的利民政策。免費入場,也進一步讓經典的作品成為公共財,有共享的概念。
方常均:請您給想來瑞士或是歐洲發展的作家一些建議。
幾米:有能力創作、到出書以及獲得市場與讀者的迴響,這些步驟和進程都有不同程度的難度。一步一步踏實走,累積能力與作品,對每一個創作者都是必要的。
我走過的路有時空背景的因素,當時正是台灣解除報禁的時代,報紙副刊開始蓬勃發展。我努力創作,也迎上了一個時代機會,有幸地能為許多作家配圖,而開始了作品的累積與個人的能見度。從短篇作品到出書,都是不同能力的建構。累積是很重要的過程。
亞洲的圖文市場交流較多,要打進其他亞洲國家相對簡單,而歐洲對中文的圖文創作者來說是一個新市場,仍需要碰撞與摸索。感謝出版商的邀請,他們像一條辛勤的牛一樣,努力耕耘中西雙方的交流,我是為了支持這個瑞士出版社而來。也同時希望歐洲的讀者能以實際購書的行動,支持中西方藝術與圖書的交流。
方常均:請您補充此行中您所看到的對創作有益的環境因素。
幾米:這次巡迴過程裡,許多瑞士與德國記者在讀過我的書之後所做的採訪都很深入,也有精彩的評論,同時也產生了對出版界的正面效益。日前
法蘭克福匯報(德)採訪我的文章出刊之後,我的作品在歐洲的網路書店就銷售一空。這表示媒體對於讀者仍是有很大的影響力,媒體也存在著一種公信度和權威性。
在歐洲這是很好的現象,文藝評論的存在對於出版有正面的影響,讓讀者願意購書,再次親近書本,就是對創作的正面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