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會飛的東西有所恐懼。
蝴蝶、蜜蜂、蟑螂不算是因為它長得醜。
然後,是鳥。
和鳥的最開始,是死亡。在親手葬過無數的鳥屍之後,它成為一種遺憾。
經過希區考克的恐懼、《返家十萬里》的溫情,這種遺憾逐漸在成長的過程中,轉化成視野。
接觸了賞鳥,看了《The Big Year》,採訪了birding pal...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因為鳥而走入更深遠的荒野,也沒想到會有機會遇到「北極燕鷗」。
成千上百隻的北極燕鷗齊聚冰河湖上 (圖:捕捉野生的李歐那)
叫囂、警戒、喧嘩、俯衝。
上百隻的北極燕鷗佔據了傑古沙龍(Jökulsárlón Glacier Lagoon),無論是空中忙於求偶的往返,或在地上堅守巢穴的宣示,宛如生態紀錄片的場景在我眼前真實上演。
這些體長不過40公分 (展翼約65-75公分),區區100多公克的小東西可厲害著!牠們一生可累計2,300,000公里的里程,相當於來回月球三趟;從北極到大西洋、西非、南極、北美...在平均30年的壽命裡,寫著背包客嚮往的軌跡。
六、七月正是牠們在北半球繁殖的季節,接下來八、九月就會開始南遷到大西洋、歐洲、非洲...最後在南極威德爾海(Weddell Sea)待上幾個月,隔年四月再沿著非洲西岸與北美東岸北返。
這段跨越南北極的長征,讓牠們得以在一年歷經兩次夏季,在鳥界可說是一項難以超越的榮譽。
觀光客在鏡頭前脫了上衣跳入冰河湖。北極燕鷗嘴裡叼著新鮮的漁獲,準備獻給心儀的女神。藍色的碎冰成了羅曼史的舞台,時不時上演著「終成眷屬」或「流水無情」的戲碼。
公鳥叼著銀白色的魚降落在碎冰上,頗有自信地把現撈的漁獲給了心儀的對象:一鷗一口,看似感情正好。正當我以為這對該「成了」的時候,母燕鷗卻無預警地飛走,留下傻眼的公鳥。
冰島的冷風吹得我眼睛有點酸,而他還在愣在原地,思考到底犯了什麼錯?
走了幾步,其他碎冰上也上演類似的情節,但我好奇有多少人願意打完卡之後,成為這舞台前的觀眾。
燕鷗的叫聲沒有停過,而我的每一步往往迎來的是從天而降的俯衝,那種尖銳、刺耳的警告到現在還留在我的耳膜內隱隱作響。
這其中參雜了一些配角的台詞,在燕鷗環繞的叫囂聲中,顯得突兀。
一個老人看我帶著長鏡頭,用手勢和我比了「噓!安靜!」,接著指著前方礁石上,那隻正在鳴叫的雪鵐。
他的凝視帶著笑意,從燕鷗環繞的叫囂裡褪出一片寧靜。儘管他身後的賊鷗正鬼祟地走向燕鷗巢穴的禁區,一場捍衛家園的戰役即將上映。
賊頭賊腦想要偷蛋的賊鷗與捍衛家園的北極燕鷗 (圖:捕捉野生的李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