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命中,有好多她所無法參透的事物。那些事物在層層折射下,顯得美麗而燦爛,可是她總是不知道該怎麼獲取。有時候,她只能拿著砂石路邊時來的灰僕僕鈍石,不發一語地端詳、磨蹭,最後意識到它不是璞玉,於是寂寞地將石子放回原處。 其實她知道那些事物應該是美麗的。可惜,她似乎用了錯誤的方式追求,也從錯誤的面向去預期,因此總是求而不得,有時甚至變得偏執,認為美麗是一場謊言,亦或者其中的美麗稀有到數載難遇,自己暫時是找不著了。 也許,美麗是真的,稀有也是真的,可是遠遠沒有她所臆想的那樣難尋。
於是說,「友誼」和人際就是她近幾日所困擾的事物。
這一切也許要從她的自我認同,以及逐漸成形的人際價值觀開始談。 當她面向自己,她是很自卑的。她總是很清楚自己幾斤兩重,也總不去承擔那些她尚無法負荷的褒讚。不過,當她面向那些親近之人以外的人們,她總是包裝自己作孤冷、寡言的準強者。這是真的,若是在獨自一人的夜裡,要她形容自己希望在外人眼裡表現出的模樣,她會這麼說。可是為什麼呢?老實說,她也不清楚。 她在十分早的年歲中,就意識到自己那些不容於世俗眼光的特殊,她也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篤信了世界總是對那些特別的人滿懷惡意、不願意理解。這兩者疊加起來,就成為了她此時的世界觀 — —讓其他大多數人知道自己赤裸時的模樣,是危險的。自己不會被理解,很難被接納,甚至可能會被傷害、被訕笑。那是她最不願意自己被對待的方式,也是她最害怕自己被對待的樣子 — —平時累積起來,那些溫煦的欣賞的眼神,在一夕之間成為最冰冷的刀刃。而像她這樣渴望被愛的人,在那樣的冷漠中無異於窒息著,遍體血流如注。 所以她決定讓自己堅強起來。堅強起來的原因除了這一項,也許也包括她認為自己已有能力自立了,不再需要透過依附於和誰的關係的親密程度與否,來給予自己生活一些什麼價值。(她發覺,這兩個動機乍聽之下是矛盾的,似乎有些讓人發笑於她的鄙陋,可是她明白其實兩者並無衝突 — —她有能力緊緊擁抱住自己了,可是即使是這樣,又有誰想被傷害呢?)她也不期待遇見真的願意去了解她的人,她知道那樣的摯友、導師或者愛人是很少很少的,所以她接受在人際中打滾而一無所得的結局。並且,在大學的這10週,她也真的沒有遇見能夠做親密朋友的人。她就想:反正她不需要淺淺之交的朋友,那就乾脆別交往了罷。 這一切都是理想。她理性上接受了,可是靈魂忍不住感到寂寞。她最渴望收穫的親密關係仍是一如往昔的:
But she loves me, she loves me Why the hell she love me, When she could have anyone else? Oh, you love me, you love me Why the hell d’you love me? ’Cause I don’t even love myself
Baby, the best part of me is you Lately, everything’s makin’ sense, too Oh, baby, I’m so in love with you — — — — Ed Sheeran <Best part of me>
就是那種,願意為了對方在心中騰一個空間出來,也全然接納並支持的愛啊。
可是怎麼一回事,她似乎太過走火入魔,成為了偏執的那一個。此時變成是她太快給關係判下了死刑,認定「頻率不合」,加上她對「大多數人都漠不關心」一想法的先入為主,她似乎在扣上對方的心門之前,就先緊鎖了自己的。雖然說這樣很有道理,可是,可是啊 —— 她不想說自己錯了。雖然站在旁人的角度,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可是啊,她不過是一匹曾被射傷、也曾目睹同伴在攻擊下奄奄一息的月鹿,她長期最需要的固然是信任自己一定會被周遭愛著、其他不會愛她的人不去搭理就好了,可是她也有權利在短期內做出防衛性的戒備甚至撤退,不是嗎?她渴望被給予一些時間,去靜靜地舔拭自己的傷口,然後再慢慢長出勇氣來。 她最渴望的也許是被自己容許,有一段時間保持政治不正確。
她是那麼渴望一切美麗而絢爛的事物。比如愛,比如溫暖,比如善良,比如真誠的友誼、惺惺相惜。因此她比起旁人,更加馬不停蹄地去界定自己的存在、各樣事物的意義和價值,渴望找到獲取的途徑 — — 她不是功利,她是太迫切地希望找到一切的答案。 這樣帶來的偏執,能否被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