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故事第一五九期

滾肚法、反芻魔術、與口吐飛劍的傳說　／文：君寶

從小到大，因為種種機緣巧合，見過不少跑江湖的能人異士，這些能人異士有一個共通點，就是極會說書！為什麼呢？因為跑江湖嘛，熙來攘往的目的總不過是為了幾兩碎銀，而不管是銷他的狗皮膏藥，還是炫他的奇技淫巧，沒有一點說書的功力，還真框不到觀眾入殼，心甘情願地拿出口袋的金銀票子貢獻。

這種說書聽得多了，總會反思：這些奇奇怪怪的傳說軼聞，究竟是真是假？後來得出的結論是「半真半假」唄！真的是那些表面現象，假的是其中的內在機理解釋，就好像隔空爆破玻璃瓶的表演，明明是一種化學反應的魔術，可表演者硬跟你解釋成這是氣功宇宙能量的作用，那便是我說的「半真半假」了。

這種半真半假的手法，不光是跑江湖的喜歡，就連許多大名鼎鼎的政治領袖也愛不釋手，比如說三國時期的蜀國總理諸葛亮，孔明先生他老人家吧，就用過不止一回兒，人家問他幹啥要南征孟獲？還非得要七擒七縱讓那南蠻子心悅誠服才罷！奇哉怪也，先帝劉大耳不是讓你打曹操嗎？你一不打奸臣曹操二不打世仇孫吳，一上來主政，居然先搞南進政策，難不成是看上了人家孟獲大王的祝融夫人不成？嘿！那阿醜夫人月英可未必答應啊！

這問題問上了諸葛，人家諸葛總理怎麼回答呢？他老人家面孔一擺，正經八百正義凜然地回道：「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思惟北征，宜先入南，顧王業不得偏全於蜀都也！」意思差不多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方是賊，南方也是賊！我們劉家的王國，可不能只躲在這小角落而已。」

說了半天，繞了兩圈，還真等於沒說。也對，人家總理上表時都說了「臨表涕泣、不知所云」嘛，意思是解釋給你劉阿斗二世祖聽的東西說老實話連我自個兒也聽不懂，你們圍觀的吃瓜群眾就省省心吧！

事實上，諸葛總理為什麼一上來主政就決定打雲南貴州的南蠻子呢？主要還是為了搶奪銅礦，要知道蜀地四川盆地人稱天府之國，蜀錦蜀鹽那都是大中華區裏質量數一數二沒話說的，吃的穿的都有，可就是沒有銅錢交易，若是沒有銅錢這種硬通貨去潤滑交易行為，那麼貿易發達不起來，因為通貨緊縮現象造成貨物一年比一年便宜，使得勞動人民們沒了生產動機，自然也不想搞什麼擴大生產，只自產自銷些蔬菜稻米釀點小酒自飲自樂就都罷了，個個都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去了。

但如此一來，蜀國人民固然是樂天知命，可蜀國政府收不到稅，口袋沒錢，沒錢你還搞什麼興復漢室坐定天下呀？打仗、宣傳、統一，分分鐘鐘都是要錢！俗話說「砲彈一響黃金萬兩」嘛，雖然諸葛總理的年代，加農砲前後膛炮都還沒發展出來，最多玩玩木牛流馬投石機，可這要錢的死理諸葛總理還是懂得的，政府要賺錢，得人民有錢，人民要有錢，得先顧好他們的貿易平台，搞QE，大撒通貨出去讓勞動人民追著物價上漲而勤奮工作，當時中國境內最主要的交易通貨是銅幣，嘿！可蜀國境內沒有銅礦鑄幣咋辦？一個字：「搶」！於是諸葛總理把腦筋動到了南蠻孟獲身上，打服了孟獲，也等於控制了四川大渡河以南，雲南貴州一代的銅礦礦脈，往後蜀國鑄幣就不是個難事，資本有了，底氣就足，接著就可以準備六出祁山的大事業了。

所以說諸葛南征是假，而控制銅礦才是真，凡是偉大的政治領袖無一不精通此理，別說兩千年前的諸葛總理，你看前幾年的美國小布希總統，還不是信誓旦旦揮軍中東，說是為了推翻萬惡的獨裁政權，推行普世價值民主自由云云，其實還不是為了布希家族企業控制中東石油利益，可憐那些美國傻大兵們，把伊朗伊拉克炸得體無完膚地無三日平了也翻不出半顆核彈頭；倒是布希家族的背後石油財團大撈其財，那才是小布希總統發起中東多次戰爭背後的真正原因。

說得遠去了，拉回主題，今天要講的是口吐飛劍的傳說。

小時候看武俠小說，覺得最不合邏輯的就是練就飛劍，百里之外取人首級的故事，幾乎是一看生厭，特別不科學，什麼手指一抖飛劍紫青二光一閃，完全不能想像，難道是把打火機還是瓦斯噴槍植入到食指中指嗎？不合理呀！就算是植入在食指中指裏，火光一閃的時候也肯定會燒破真皮層，那還不痛的哇哇大叫，真是殺敵一百自損八千了。

後來看了蜀山劍俠傳與眾多武俠初萌芽階段的小說，才發現原來這種手指飛劍傳說，是來自於口吐飛劍的江湖傳聞，這才覺得有些道理；傳說中，江湖傳聞有兩則最盛，歷久不衰，第一就是輕功傳說，第二當屬這種口吐飛劍的江湖野聞，在不同時代不同地點，都有人在口耳流傳，就連近年來爆得大名的徐皓峰，也在他所謂的「紀實文學」中記上一筆，雖然實在不以為徐文是「紀實」，但皓峰先生的文筆的確好，把它當魔幻寫實看，亦無不可，以下原文抄錄：

『傳說有個絕技叫「噴口濺(劍)」。舊時代練武人時興訪人，練成了就四處走，誰出名就找誰，上門就打架，敗了學兩招，勝了立刻走。有個壯武師，訪到一個老頭，老頭說：「我多大歲數了，比不了。」壯武師非要比，這時有個人挑了兩桶水過來，老頭說：「那就比吧，可你得容我喝口水。」攔住了挑水人，沒想到老頭一喝就喝了一桶水，壯武師看呆了，老頭猛一張口，一口水把壯武師噴倒在地。我沒見過練形意的人練這東西，原本以為是傳說，但一次看戲，發現平劇名角高月樓在舞台上表演這個。他在台下也表演，一口水能噴出去很遠，離他一步距離，挨他一口水，等於挨一個小拳頭。』

這個噴口劍的說法，我認為就是後來武俠小說中，那種手指放光的飛劍傳說的由來，可是退一步想，這噴口劍的特技究竟是啥？我一直沒想明白，直到最近，聽了一個上海綿拳傳人的解釋，才豁然開朗，原來這噴口劍的技藝是真有的，但也不稀奇，只是融合了兩種技巧而成就的一種特殊功法，這兩種技巧一是「疊肚法」，二是「反芻」，且聽我一一說來。

先說疊肚，第一次見到疊肚法，是在看格雷西家族 Rickson Gracie 的紀錄片時，發現他用一種很奇特的方式做腹部、橫隔膜、核心肌群的鍛鍊，就是疊肚法了（Gracie 做起來肚皮如波浪滾翻，可稱滾肚法，哈哈！），也有人稱之為吊胃、真空腹、外星人瑜珈等等奇怪的名稱，這種鍛鍊方式其實古今中外都有，除了格雷西柔術之外，印度瑜珈中更有一系列的 nauli 課程，意為「清洗」法，可以潔淨腸胃腹部的毒素，亦是十分類似的動作。

別以為這是柔術、瑜珈等運動的特權，西方健美力士的訓練，也曾有一段時間流行過「真空腹」，最著名的就是阿諾史瓦辛格，看看他早年的比賽照片，全是這種滾肚法定位的型態，只是後來一段時間，不知道為啥，健美界開始流行起「八塊肌」、「人魚線」的潮流，古典健美所謂的「真空腹」就不知所蹤了。

這種疊肚滾肚功夫，其實就是利用腹橫肌強力收縮，造成腹腔內壓力大增，進而強化腹部肌群與內臟的一種方式，看上去很神奇，但就像瑜珈的其他功法一樣，只要訓練得法，幾乎人人可以達成，算不上是稀有才藝。

除了疊肚滾肚之外，還有一種功夫叫做「反芻」，英文叫做 regurgitate，而會此異能的人被稱作 regurgitator，這原理很簡單，就是將胃上部連接食道的幽門練到開關自如，然後再把食道與胃囊的彈性練大，功成之後，胃囊就變成了一個伸縮自在的隱形小口袋，可以放置任何東西；這一種技能大多是專業魔術師在練習使用，專門表演逃脫術的美國老牌魔術師胡迪尼，據說就可以利用反芻，拿出胃裏事先藏下的萬用鑰匙，進而開關逃脫。

我2006年時在斯德哥爾摩 Stockholm 的路上雜貨店裏，也曾遇過一魔術師近距離一時興起給我表演反芻，他吞了三顆健達出奇蛋，三顆連包裝紙完整吞下後，又一一從口中取出，蛋身毫無異狀，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著名的 regurgitator 魔術師 Stevie Starr，他可以將九顆撞球一一吞下，然後隨選按照你喊的號碼一一取出，或是分別吞下氣球與刀片，然後在胃部用刀片扎破氣球，至於他最最出名的表演吞金魚，那就更不用多說，有興趣的人可以自行去找影片觀賞。

了解了疊肚滾肚功與反芻特技之後，再回來講噴口劍，那位綿拳傳人解釋道，這噴口劍的技法在綿拳門內稱之為「水槍」，其實就是滾肚功加上反芻，綿拳門內稱之為翻空肚皮、提腔子，其師爺孫福海最擅此技，可以肚皮貼後背，他比武前先喝一大盆水，藏入胃中，然後再與對手講條件，若是講得不好要動手，那麼用滾肚的腹壓將胃囊中的清水一擠壓噴射而出，清水混著酸胃液直撲頭臉眼睛，對手當下肯定矇得找不著北，接下來一陣亂揍，要打哪兒就打哪兒，取勝制敵易如反掌，只是這功夫一出，必須把對手往死裏打，也不能有觀眾看著，否則的話這「水槍」的功夫一洩底，對方提防著，那也不一定是這麼好使的了。

聽完解釋，我瞬間覺得豁然開朗，疊肚滾肚與反芻魔術都是我原本知道的，但我怎麼也沒聯想到原來這兩樣拼湊起來，就是噴口劍的真相，而這也符合我一直以來對神祕事物的觀點，所謂的神秘，肯定有一個合於科學與合於人性的解釋的，不會是天外飛仙宇宙飛船，完全不合邏輯，世間萬物肯定有其背後的運行規則存在，你不明白只說明你見聞淺薄，不代表這事兒就真那麼高大上而深不可測。

哎！忽然發現說了半天說了半天，我竟也成說書的了，與跑江湖的有八分相像，不過我一不要錢二不要名，只圖說個痛快，大家聽著一樂就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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