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姜然睡了個好覺。
或許是因為睡得太好,在這個離別的清晨,她六點不到就醒了。
姜然浮躁地翻了兩遍身,在發現蘇敬仍然昏迷不醒後,她便悄悄地移開他的胳膊,走去衛生間獨自待了幾分鐘。
借著自然光,她看見肩頸處幾道青紫的咬痕。那完整的形貌,讓她覺得蘇先生的牙口確實特別好。
姜然推開窗探出頭去,見花園裡晃有兩團人影。那是花匠和廚房的幫傭,前一陣,這位姑娘曾不畏強權,和沈伽唯理論過時令瓜果的利與弊。如今她學乖了,再不肯提那些老黃曆。
因為在她眼裡,它們再時令,也不及花匠的一半新鮮。
由於常年露天勞作,這四十出頭的男人個頭不高,卻身強力壯。他曬得有點黑,皮膚亦很粗糙,有時候見他掄起鋤子刨地,幫傭的小腹就會變得很暖。
她想,如果他正在刨的不是地,那該有多好。
姜然看到她給花匠仔細地整理衣領,兩人竊竊私語。
隔著距離自是什麼也聽不清,但他們都在笑,甜的發齁。她快要去廚房準備早餐了,花匠扯著她的衣袖,藕斷絲連似的。
他捨不得她,她也捨不得他。
這才叫比翼雙飛的真感情。
姜然默默地把窗子關嚴實,一大早的,她心情不大好,還不想繼續受刺激。
熬了十分鐘後,她打開門走回臥室,這細微的聲響鬧醒了蘇敬。他迷糊地嗯了幾聲,轉身去床頭柜上撈眼鏡。
「幾點了?」
「還早,你多睡一會兒吧。到時間我會叫你。」
「...... 你過來。」
蘇敬對她伸出手來,在半空裡向內攏了兩下。
於是姜然走過去,挨著床沿坐好了。
◆◆◆
她低頭望著一臉倦意的眼鏡男,片刻的對視之後,他不再猶豫,即刻向她的方向匍匐而來。
他匍著匐著,意志堅定似特戰尖兵,表情頹廢似油畫裡垂死的馬拉。
他不敢挪得太快,他怕她會被自己生生嚇跑。
二少爺昨晚心潮澎湃,幹得太猛了,現在不僅體虛,口也渴。可是他不想喝水,他就想抱著她的腰,感受一下小然的溫暖。
他曾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孩。
父慈母愛什麼的,皆與他絕緣。
而蘇敬亦沒有料到,後來他喪了母,又喪了父,日子卻過得比父母雙全時更滋潤。
現如今,無依無靠型的少爺尤為吃香,他得了大哥的照應,靠著這身份嘗遍了全城的好滋味,每次都在大汗淋漓之際尋求愛的港灣。
他以為是娘親在天之靈保佑,多年來苦苦尋覓,竟給他尋到了這樣的妻。
晨曦朦朧,他環著美人的腰,一個勁地把腦袋往她懷裡拱。他抓著她的手擺到自己嘴邊親,問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 小然,我知道你有想法。你說出來,我們可以商量看看。」
「不。我真沒有。」
天地良心,她哪裡會是那麼多事的人。
姜然順勢抓了抓他的短髮,覺得他該去理髮了。
而她乾脆的回答,亦讓蘇敬十分歡喜,他瞇著眼又懶懶地多拱了三兩下。
「十二月六號我看就挺好,辦完事,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
「好。」
她說好。
聽得這一個好字,蘇敬胸中的浮塵一掃而空,瞬間暖流如注。
他從小五音不全,可他居然被她逼得想高歌一曲。
問世界,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麼。
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賺了多少錢,他也看不懂她究竟畫了什麼,然而那並不妨礙他們雙棲雙宿。
◆◆◆
蘇敬洗了個澡,他趁熱打鐵,趕在午餐前把定下的好日子和大哥分享了。
彼時,他哥正山清水秀地坐在書房裡看新聞,一聽到這事,立馬笑著道了兩聲恭喜。
他和姜然一樣乾脆,連個打草稿的空隙都沒有。
蘇敬有些意外,而沈伽唯只是淡淡地說,她已經跟他講過了,十二月初有黃道吉日。
他見弟弟仍傻站著,就讓對方也過來坐。
新聞結束,切入了廣告時段。電視上放的是什麼玩意,他們確實半條影兒都沒看進去。在積年累月的默契裡,蘇敬不會問沈伽唯一些蠢問題。
比如她是怎麼說的。
再比如,她說的時候有沒有很高興。
反正他早已知曉答案,才不會去自找沒趣。
蘇敬忍耐了片刻,再將右手放到沈伽唯腿上捏了捏。大哥立刻做出回應,他的左手也蓋了過來。
他倆的溫度幾乎是一樣的,都非常涼。
「樓小姐呢。」
「在花園裡跟周潛取經,她說那人對園藝見識挺深,扯起來頭頭是道的。」
「…… 其實他什麼都懂。」
「是,我知道。」
沈伽唯和蘇敬坐在沙發上,他們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似百年身,夢中人。
這份死氣沉沉的寂靜,一直留存到姜然出現在門口。
眼下,一幅兄友弟恭的畫面是很讓人心熱的。他們同時抬頭看她,一個平靜,一個溫存。
沈伽唯突然狠抓了一把蘇敬的手,放開了他。
「一起看會兒電視,給你留著座。」
「...... 時間差不多了,不如先去吃飯吧。」
她站在原地沒移步子,但沈伽唯卻叫她先把門鎖好。
習慣成自然,他一見了她,就特別想鎖門,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姜然依樣辦事,然後朝他們走過去。
◆◆◆
如此,這裡又只剩他們三個人了。
明亮的落地窗外,姜然能遙遙地透過樹影看見沈太太,她在連身裙外披著件羊毛開衫,裙子是石榴色的,而開衫則是沈伽唯的。
她穿得很少,一點也不冷的樣子。對比一旁瑟縮的周醫生,她簡直是端秀貴氣地出人意表了。
周潛裹著黑色短夾克,使勁絞起雙臂抄在懷裡。他始終在點頭,也不曉得是對她點,還是對花點。
姜然正想著周醫生的一雙手發呆,忽然間,就有人捉住了她的腕子。
「坐。」
他抬眼看她,多少有些欲語還慵。
「不著急走,菜涼了可以再熱。」
沈伽唯朝旁邊挪了挪,順利地把姜然拉到兩人當中坐了下來。
他撈過一條毯子蓋在她腿上後,將手伸到她後背去,力道輕柔,緩慢地梳著她的脊椎。
外頭寒風起,裡頭春花落。
他的手一直暗暗地貼著她,由冷轉溫,再由溫轉為冷。
他觸到她咚咚的心跳,她聞到那股熟悉的須後水味道,它悠悠蕩蕩而來,和蘇敬呼吸裡的檸檬香味交織在一起。
沈伽唯低喚她,問她為什麼這樣緊張。
「…… 我不緊張。」
「胡說。」
「真的不緊張。」
「哦。」
沈伽唯輕咳了一聲。
電視上的畫面依然喧鬧,這個時間點,沈太太也終於取得了真經,正陪著周醫生往屋裡走。
算一算,至多還有十分鐘的光景,他們三個就要分開了。
情急之下,沈伽唯之前牢牢端著的架子,似乎就沒有剛才安穩。
他說,下次再見面時,她便是蘇太太了。
他說,要好好地和阿敬過日子,新婦固然難做,但誰不是一回生二回熟。
他還說,新婚夫婦來倫敦過聖誕,不需要住在家裡,憋屈。他會給他們另找住所,僻靜的,溫馨的,能好好徹夜促膝長談的那種。
然後,沈伽唯將她推進了蘇敬的懷裡。
◆◆◆
他沒吭聲,但他的意思可能是,你可以吻新娘了。於是她的男人便很快摘掉眼鏡,埋頭吻了下來。
她孤身對雙影,往哪裡逃都不對。
他們與她糾纏,對她使壞。
他扳過她的下巴,他捏緊她的腰。蘇敬的舌尖絞過來,暖而柔,綿又深,盪起水底石,翻起了白浪千頃。
他充滿她,一下,再一下,直到她徹底癱軟下來。
沈伽唯輕拍姜然的臉蛋,湊近了瞧她。
他兩根濕漉漉的手指還埋在毯子底下,它們撥開那片蕾絲,在深處攪亂了渺渺清沼。
他不吻她,他很有耐心,進進退退好像是虛舟泛江,忽緩忽急的。他將拇指按揉在尖端之上,在溺死人的水聲裡畫著輪舞。
「…… 噓。」
「小然。」
「別亂動,我們要小聲一點。不要讓外面的人聽見了。」
他繼續抽動手指,他溫柔地撥動她。
他安靜地看她受死,看她因為失控而劇烈地發起抖來。蘇敬抱緊姜然,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躲,只能歪在那裡急喘。
沈伽唯收回兩根兇器,他用掌心握住它們,輕輕一拭就算擦完了。
她額角有汗,亮晶晶的彷彿綴珠。他掏出手帕,把它輕輕地點在上面。
「再坐五分鐘,我們去吃飯。」
她點頭,蘇敬也跟著一起點。
沈伽唯微笑著湊過去親吻她的面頰。
當時他心如死水,不知這又香又浮的畫面幾時才能再得。
他想著想著,就俯下身,將額頭抵進了她的頸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