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旦開始就是倒計時
2019/12/23閱讀時間約 19 分鐘
二百五
我必須感謝二百四十九和二百五十一給了我足夠的空間，讓我這種二百五活到現在。我是二百五，人們總是惦記著我的名字，這是我存在的方式。
二百四十九
我是數到二百四十九後，才覺得今天不對勁，之前每次想不開，我都會閉上眼數到三，數完後心情還一樣糟的話，我就再次數到三，這次我數過頭了。
二百四十八
花了太多時間，我花了太多時間想讓別人喜歡我，可自己都討厭自己，怎麼可能讓別人喜歡，不如讓別人也討厭我，只有自己討厭自己實在太孤獨。
二百四十七
我從來不看朋友圈，不想看朋友們在不停地畫圈，他們好像有一把圓規，左腳是美好，右腳是幸福，各個都在比誰畫得更圓，我兩手空空，心口插著針。
二百四十六
別說了，別說了，我捂著耳朵，嘴巴卻喋喋不休埋怨自己。起初，我只是想和人說說話，聽聽聲音，我想我有嘴巴，有耳朵，自言自語好了，為什麼需要別人。
二百四十五
我知道這座城市的路燈是在早上六點四十二分滅掉，但是，我能和誰分享這麼無聊的信息呢？而每天都有像黑夜一樣巨大的失落在白天升起。
二百四十四
公交車上的視頻里說，這座城市每天都有一百多萬人關注我們。我想，這一百萬人啊，你們為什麼寧願看著這麼無聊的屏幕，也不願意看我一眼？
二百四十三
無論多麼龐大，無論多麼遙遠，所有的星星在夜空里都是星星，只有天文學家和物理學家，才會在乎它們在宇宙中的位置，它們的體積，它們的熱度。
二百四十一
到底有沒有人關心，其實二百四十二消失了，我覺得，在一群數字中，即使消失了一個，也不會有人在乎的，就像在一群人中消失了一個，也一樣結局。
二百四十
你起床後，被子慢慢變冷了，每天早上我刷完牙，就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說話，你心裡肯定有什麼人，掀開被子起床走了，不然怎麼會變得這麼冷啊。
二百三十九
在十八歲的時候，我只是想找個普通的女孩子喜歡，沒想過要和全世界的十八歲少女都做愛，可是，可是，太普通的我喜歡的女孩子卻都不普通啊。
二百三十八
我嘴巴臭得像是體內有只什麼都吃的惡龍，除了吃之外，它總是張著大嘴打哈欠，卻從來不曾睡過覺，它時刻警惕著，怕我忘記了它就在我身體內。
二百三十七
我想開始接受這個世界多一點，買了一個手機，存了自己的號碼，註冊了一個微信賬號，發了一條信息給自己說，你好啊，我們可以互相關注了嗎？
二百三十六
我決定在攢到二百三十六種無聲無息消失在這個世界的方式後就消失在這個世界，可是我發現我本來就是無聲無息地存在著，根本無需消失。
二百三十五
我迎合這個世界的唯一方式是保持笑容，可是在這張臉上笑起來就好像扔一塊鵝卵石在水泥地上卻期望著在日內瓦湖上那樣漾開波光漣漪。
二百三十四
家裡的冰箱總是在半夜開始轟轟地響，我問過修電器的人，他說是在制冷呢。原來冰箱這傢伙要保持內心這麼冷酷，需要半夜這麼努力地工作啊。
二百三十三
每隔五天左右，我都會出門買一筐豆子回來，一整顆一整顆吞下去，我總是覺得其中有一顆，會長到天上，順著爬上去，可以看到巨人和下金蛋的鵝。
二百三十二
靈魂出竅的方式我知道有很多種，我是怕，出了以後不願意回來，我知道自己的靈魂肯定不願意回來，我的靈魂就是十七歲渴望離家出走的少年。
二百三十一
身上的一切都在離我而去啊，頭皮變成了頭皮屑，嘴唇不停地開裂，掉死皮，手指頭上一小塊一小塊的小肉刺，它們都在偷偷摸摸地離開我的身體。
二百三十
新聞裡鯨魚又在沙灘上擱淺了，我原本想在三十歲去南極看鯨魚，瞭解那麼龐大的生物為什麼選擇在全世界最冰冷的海水中生存，像某種孤獨。
二百二十九
我交了一個朋友，回家後，對碗說，它是一隻貓，不太愛說話，在路口遇見的，它衝著我喵地打聲了招呼，我一時不知道回什麼話好，也喵了一聲，它走了。
二百二十八
我覺得路口那只貓和所有人一樣不太喜歡我，它總是掉頭就跑，和所有公交車上的人一樣，即使我身邊有空位也沒人坐下來，難道是因為我胖？
二百二十七
上樓的台階是單數，我松了一口氣，終於有什麼東西，在一群同類里是單獨的存在了。我坐在單獨的那塊台階上，它不說話，冷冰冰，堅硬，和我不一樣。
二百二十六
我買了一雙新鞋，藍色，看上去像一雙藍色的塑料鞋套，我覺得穿久了會好些，凡是舊物就有存在過的痕跡，走了一天，鞋子臟了，像臟了的塑料鞋套。
二百二十五
我覺得肯定有一隻臭鼬，昨晚乘著我睡覺打呼嚕，在我嘴裡築了巢，不然為什麼口氣這麼臭，我對醫生說。醫生說，你應該去看精神科，而不是腸胃科。
二百二十四
我數了二百二十四粒枸杞，分成四份，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各泡一次開水喝，有人說枸杞降火，也有人說上火，莫哀一是，枸杞和我一樣無名火和悲傷。
二百二十三
我在海邊買了一個氣鼓鼓的河豚標本，渾身的尖刺聳立著，真不明白，它死之前，人類是怎麼對它的，需要這麼生氣，即使死了也還一直維持著怒火。
二百二十二
辦公室里的女人又在互相贊美對方的衣服了，從衣服出生地到名牌到身價，打聽得一清二楚，看著她們撫摸衣服時的溫柔，我好想成為那件衣服。
二百二十一
二百二十一個袋子，我數過了，家裡一共有二百二十一個袋子，每一個都裝著東西，我常常想，如果我要離開這裡，我只能拎走其中一個袋子怎麼辦。
二百二十
牧羊人失眠是怎麼辦的？數羊嗎？二百二十……數著數著會不會想起，數字不對，重新數，好像丟了一隻，起床去羊圈看，數著數著，在羊圈睡著了。
二百一十九
誰有創可貼，我在辦公室里問，沒人理我。我舌頭咬破了，有個小口，很多平時不太說的話，嘶嘶嘶地漏出來，好像漏氣的煤氣罐，我怕一有火花，就會爆。
二百一十八
這咸嗆蟹做得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正在奔赴去死的路上，我對老闆娘說。老闆娘捂著嘴笑，老闆板著臉沒有說話，我多點了一道乾炸響鈴他才笑。
二百一十七
立春過去八天了，我才想起來立春過去八天了，立春那天沒有吃春捲，我一個人在家，裹在被窩里發燒，捲成一團，我和被子互相溫暖，沒有說一句話。
二百一十六
敲門聲一般都是響三下後，我已經開了門，可是屋裡永遠沒有人。不會有人來開門的，我關上門後對自己說，你只有一個人住，何必敲自己什麼門啊。
二百一十五
我有一個朋友，他沒有朋友，那我是誰？我什麼都不是，我沒有朋友，我有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就是我自己。這麼複雜的邏輯只有最無聊的人才會想。
二百一十四
我想自己死的那天是在路上，下著暴雨，這樣我走過的所有痕跡會被衝走，即使這世界上所有的偵探聚在一起也無法瞭解真相，因為我無人知曉。
二百一十三
如果能成為一件商品也未嘗不可，起碼再廉價的商品都有標價，不像我，不值一提，我站在超市貨架前，羨慕那些酸奶，沒人嘗得出它們是否過期了。
二百一十二
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超市，賣場，和便利店，我都去過了，我不想在固定的一個地方買固定的東西，我怕萬一某個營業員發現，我這麼單調地過著日子。
二百一十一
你有蜂蜜嗎？這是第一次辦公室有人主動和我說話，我說沒有，我倒有一隻蜜蜂，早上在路上撿的，死了多久不知道，就像我活了多久也沒人知道。
二百一十
我找到一個角色，導演告訴我可以一直演下去，不會換人，我累了，不想再有挑戰，扮演死人的角色，感覺會好，她說完，接了死神導的戲，跳下了十八樓。
二百零九
我對那位巔峰時期跳樓的女演員產生了好奇，不過也能理解，在巔峰就會看到墮落，還不如爬上同樣高的樓跳下去，反正落地姿勢都不會太自然。
二百零八
我知道你願意等這麼久，無非是想和我道個別，說吧，所有心情都收拾好了，妥妥當當，像裝在等著明天出去旅行的處女座旅行箱里，不能再整齊了。
二百零七
你有沒有突然很餓的時候？無緣無故，無時無刻，胃空空如也，你無論填進去什麼它都不會滿足，還是搖頭晃腦地說：餓餓餓，我是窮凶極餓的胃。
二百零六
昨天打開諾基亞看到有超過九十條短信，我才關機了一天而已，我想大部分是垃圾短信吧，一看全是垃圾短信，我想自己開始被這個世界歸類了。
二百零五
每次我躲在浴缸里哭，現在浴缸滿了，我要重新買一個大一點的浴缸，我指著最大的那個浴缸說。售貨員小姐只笑著告訴我價格，沒問我為什麼哭。
二百零四
初戀的少年好像剛剛熟悉自己的身體一樣笨手笨腳，我看著他們在地鐵里抱在一起，動作不比一隻剛學會捕食的蜘蛛好多少，換做我也一樣吧。
二百零三
我丟過一把灰色的傘，傘套還留著，放在床頭，每次睡覺前我都想，終於成功拆散了世間的一對，望著窗外的雨水，我問自己，雨水是單數還是雙數？
二百零二
一切都在崩壞，走過的所有路都坍陷了，眼前又是世界盡頭，身後再無回頭路，立足之地外，再無處可去，此時此刻，只有跳下無底的深淵，是為出路？
二百零一
努力從沼澤里爬起來吧，我臉朝下趴在泥里，據說狼受傷後，都會找一片沼澤，在裡面打個滾，裹一身泥，再重的傷都會痊癒，可是我只是一頭喪家犬。
二百
張愛玲說男人的美麗在三十之後才開始，我覺得她騙人，我都三十有三了，每次刷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都想吐，剛剛，補的蛀牙還掉了，一笑空落落。
一百九十九
餵餵，你會飛嗎？我問房間里的掃帚，是不是乘著我睡覺，晚上偷偷溜出去了，我每天晚上都開著窗戶睡，就是怕你們一天到晚和我在一起太寂寞。
一百九十八
每一扇半開半閉的門都像是欲言欲止的嘴巴，每一棟房子自己清楚自己的心裡發生了什麼，可是它們張口閉嘴，從來不吐露任何一點點內心戲。
一百九十七
我一跤摔倒在地，醒來時，一切好像沒有變化，好像又全變了，我看時間，卻想不起來摔倒前的時間，或許我回到了不久前，也可能到了不久後的未來。
一百九十六
時間真的存在嗎？我一個人呆在房間久了，總覺得時間有又何用，無又何妨，我拿著無聊在時間的湖面上打著水漂，湖底是沈甸甸的黑暗張口嘴。
一百九十五
這個世界的秘密，除了有人告訴你，你永遠都不會發現，因為秘密就是人的秘密，人之外沒有秘密，對我來說，人沒有秘密，只有關著的盒子像個秘密。
一百九十四
如果一直傷著心，心是不是沒辦法結疤？心臟這麼血淋淋的東西，居然會被全人類拿來表達愛情，是當初我們太懂愛情了， 還是太不懂心臟了？
一百九十三
不停地說，不停地說，我想通過文字和內心划上等號，可是，等式的左邊是無能，右邊是無聊，我開始妒忌那個等號，它們保持同等的長度，永遠在一起。
一百九十二
她說，能拿出來給別人看的過去，都只是想讓別人看到的而已。我說，不拿出來的那部分和拿不出來的那部分完全不一樣啊，我心裡的都拿不出來。
一百九十一
我在牆壁的角落髮現一隻被按死在牆上的蚊子，周圍發黑，我都忘了是哪一個夏天的事兒了，那片瀰漫開的黑色，可能就是蚊子吸走的我的血吧。
一百九十
我知道自己是個細碎的人，而不是細膩，我知道自己是個溫吞的人，而不是溫柔，我知道自己是個無聊的人，而不是無所不聊，我知道我知道，誰在乎。
一百八十九
我藏起了刀，藥，繩子，還有你，一切我覺得危險的東西，我想我能暫時保持安全，可是，我半夜醒來，明白最危險的是自己呀，我怎麼就沒發現這一點呢。
一百八十八
一夜之間，窗台上幸存的風信子開花了，是深藍色的，半個月前，我是切了四個風信子鱗莖之後，才發現那不是洋蔥，可是我照樣淚流滿面，怎麼回事。
一百八十七
哭完了嗎，眼淚滴滴答答的，讓不讓我睡覺，我陪你哭了一夜，到底有什麼傷心事，讓你的眼淚這麼多，止不住，說出來吧，我對浴室修不好的水龍頭說。
一百八十六
我養了一隻青蛙在魚缸里，每天往魚缸里扔一顆金色的球，那是我在地攤上買的，花了五塊錢，我時刻提醒自己，你無王子命，不要不滿一副青蛙態。
一百八十五
好喜歡拼圖，買了一副又一副，覺得再碎的片最後都能拼成完整的圖，直到有一天，我的買的拼圖全混在了一起，起了一陣風，刮了幾片飛出了窗外。
一百八十四
我又在同一家肯德基點了兩塊吮指原味雞找了相同的位置想坐下，可是位置上有人，我在那人對面坐下，哭了，我以為是你回來了，在老位置等我。
一百八十三
我掉進了一個沒有時間的世界里，鬧鐘停在了八點二十，時針和分針像是我下垂的眼角，一臉苦，它一定在想怎麼自己活著一無是處，和主人一樣。
一百八十二
每天晚上，我都會腦子里幻想出一列火車，今天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擠上去，然後呼一聲汽笛響，火車拉著它們開進永遠不會有盡頭的隧道。
一百八十一
你離開的第一百八十一天，我坐在湖邊扔石頭，夜色很深，看不見湖水，只有一塊石頭一聲咚，咚，咚，很空洞，最大的那塊石頭，無邊無際，還堆在我心裡。
一百八十
每一種心事一百八十天後，都會變成一塊石頭，沈甸甸地擠在心裡，太久不挖，很容易心塞，有些人的心像一片亂石崗，有些人的心裡有一座五指山。
一百七十九
我正在用Metallica的Metallica專輯做心臟起搏，心臟正好，耳塞有點撕裂，封面上的響尾蛇撕咬著我的耳膜，我想起心情好時，走在陽光下David Bowie舔我耳朵的快感。
一百七十八
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我不停探究你喜歡的，每一樣，我都想知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歡什麼，我不敢探究你不喜歡的，我怕我知道你不喜歡的裡面有我。
一百七十七
我是不是告訴過你，我心臟不是桃子形的，像蘋果，醫生說是世間少有的畸形心，可心跳正常的，或許沒告訴過你，現在說，太晚了，蘋果削了皮，變黑了。
一百七十六
為何想起一些事，心臟會抽動，為何不想起一些事，心臟也會抽動？我需要個心臟起搏器，自從你說過要離開後，我的心臟就停在了收縮的那一刻。
一百七十五
心情和堵塞的下水道沒有兩樣，我估計沒人會揭開窨井蓋看，所有人都會繞道而走，誰願意疏通堆滿各種骯臟的下水道，沒人，大家都不是清潔工。
一百七十四
心情不好時，我會選擇去動物園，只看大象，每次看著大象都會哭，大象和我一樣，都是好吃懶做撒謊度日的豬，動物界的匹諾曹，皮糙肉厚的撒謊精。
一百七十三
我夢見你給我畫了一節梯子，在你自己的本子上，我是偷偷看的，你是故意讓我偷偷看的，梯子平放著，你是不是說我，是這樣不上不下，尷尬的存在。
一百七十二
動物園裡唯一一隻腳上沒有拴著鐵鍊的大象是座雕塑，一比一大小，長鼻子和粗腿都被磨得光亮，大人小孩都喜歡爬上去，看真的大象哀嚎，吃草。
一百七十一
被人不留餘地的討厭。我希望能在自己的墓碑上刻這一行字，作為墓誌銘，你覺得可以嗎？為墓碑刻字的人看都沒看我一眼，一聲不吭扭頭走了。
一百七十
我見過最孤獨的一個垃圾桶，在富士山上遊客中心的屋子後面，從它被擺在那個角落開始就被人遺忘了，連垃圾都沒人扔過一次，從來空空如也。
一百六十九
距某市東部三百公里一個小鎮的一家咖啡館發生一起情感傷害事件，造成一人愛情死亡，無人受傷，肇事者喝完最後一杯咖啡，清醒地離開現場。
一百六十八
我兜里揣著一條濕透的手帕，每次看電影都帶著，手帕滴著水，一副情感豐富的樣子，從來沒人注意我，黑暗中沒人會在乎一條哭得正傷心的手帕。
一百六十七
有段時間我覺得手機愛上我了，我盯著它看的時候，它突然會亮起來，好像戀人的眼睛對上了，可是很久了，它再也沒亮過，現在它是不愛我了嗎？
一百六十六
過你這一關，需要安檢，可我打一出生就帶著隨時爆炸的自卑，和危險易燃的無趣，就像笨手笨腳的恐怖分子，明明知道自己過不了關，還心存僥倖。
一百六十五
愛用比喻的人覺得人生有另一種可能性，可是明白一切都是幻覺以後，他們就忙不失迭地給這種幻覺找一種現實的比喻，我想給自己找個比喻。
一百六十四
我無法很好地表達自己，所以只能很直接地說我愛你，可是，可是，愛一個人的表達方式實在太多太多了，直接的方式卻正是你最不喜歡的那一種。
一百六十三
空杯子在桌子上過了七天的假期，它覺得這種放空自己的方式很好，沒有茶葉，沒有熱水，沒有泡騰片，恢復到冷冰冰的空無狀態，這才是真的自我。
一百六十二
透過紫色的玻璃窗，是不是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我試著給窗戶貼上了紫色薄膜，我覺得，世界變或不變誰在乎啊，萬一有人看見了紫色的我呢。
一百六十一
梧桐落完葉子後一副長了老年斑的頹敗像，只有香樟樹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直綠著，四季常青的植物看上去薄情寡義，對世間冷暖無動於衷。
一百六十
夜雨中的我並不孤獨，整座城市停在路邊的車都是我的同類，它們孤零零，淋著雨，心裡的人走了，自己也空了，和我一樣扮演著港劇中失戀的角色。
一百五十九
我終於狠下心拉開了窗簾，陽光這些日子第一次透進房間，我一直擔心左邊的窗簾是否愛上了右邊的窗簾，我想它們永遠在一起，別分開，別像我。
一百五十八
我開始拼命看書，每一本書都感覺像是有很多話要和我講，如果我不願聽，又可以隨時不聽，如果我想聽，又隨時可以聽，從沒一個人對我這麼好過。
一百五十七
如果你睡得像頭豬，我是不是應該像墊豬窩的稻草一樣，伸出所有的手抱著你，可是，我只看見你靠在窗邊打盹，午後的陽光比我幸福，吻過你的臉。
一百五十六
我看到一輛身殘志堅的車，半個後備廂都被撞沒了，還是穩穩地向前，交警攔下了，開始詢問。為什麼我受了這麼重傷，走在路上，從來沒人攔下問我。
一百五十五
自從我把電腦屏幕的屏保設置成一雙眼睛之後，我經常會收穫一些驚喜，埋頭工作了一會兒，不經意間抬頭，發現終於有雙眼睛願意盯著我看了。
一百五十四
你走的時候是不是把我心裡的馬蜂窩也拿走了，那窩里全是甜的蜜，如今憂傷像是沒了窩的馬蜂一樣，在我心裡蟄我，每一處腫脹都有一根毒刺。
一百五十三
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
一百五十二
腳上被咬了七十二個包，蚊子證明瞭我存在， 夏天，是我感受這個世界愛意的唯一時節，蚊子毫無保留地愛著我，愛我的身體，甚至願意為我去死。
一百五十一
對一個要自殺的人說自殺就是不負責任，請問這是對自殺的人的不負責任嗎？ 自殺的人才是真正想要活著的人，只是沒找到活著的理由和活下去的動力。
一百五十
夢見自己變成一個廢棄的停車場，日漸破敗，每一輛車都在生鏽。 活著就是每一刻都在死去 ，人生一旦開始就是倒計時，我唯一能堅持的就是不停地放棄。
一百四十九
這麼無聊粗糙的我像是一台永恆不停轉動的砂輪，把身邊的每一個人，把每一段關係，都磨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剩下獨自一人，繼續無聊粗糙。
一百四十八
自殺者最可笑的是，未來都沒來，你居然說對未來失望了， 死永遠是方式的問題，不是時間的問題，年輕輕輕就死了，其實就是以年輕的方式死了。
一百四十七
沈默是人類發明語言以來最好的發明。你就像沈在海底喊救命的人，每張一次嘴就多喝一口水，閉口不談，可能存口氣多活個幾秒，結局都是一樣。
一百四十六
我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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