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緯之間,一眼瞬間

傳統歷史有人用畫來記錄,文字來書寫,其中一群人使用她們手上的經緯線跟織布機,紡織出所念、所想,祈求平安跟表達心中情感。瓜地馬拉原住民是馬雅後裔,對婦女來說織布是必要的技能,一般來說女孩們大概10歲前開始學習捻線、編織小織帶,循序漸進編織難度較高的腰帶(Faja)、衣服(Huipils)、揹巾(Tzute)。瓜國境內有47個馬雅村落,每個部落有著他們獨特的美感跟圖紋,紡織技術相傳是由Ixchel女神傳授給當地婦女,在首都瓜地馬拉市還有一座以她為名的博物館,收藏了大量精美的織品,而有部分馬雅部落的織品已經失傳。
手工紡織一件傳統服裝或是揹巾都需要一到三個月不等的時間,每一件織品都是獨一無二,蘊含了大量織女所投注的感情、創意和想法在上面,與工廠大量製作的織毯有著本質上的不同。Huipil跟Tzute又分為平常穿著使用與慶典時使用,慶典使用的織品更加傳統,織的圖紋有著更加深厚的意涵。

Juana是我在San Juan大街上第一個認識的織女,不懂英文的她總是滿臉真誠的笑容,每次跟當時不懂西班牙文的我見面時,只能透過手勢意會對方心思。一雙兒女非常有禮貌,可愛的兒子愛打籃球,而女兒Cindy也有著和媽媽一樣溫暖的笑容,13歲的她剛開始學習織布技術,織了一條手織帶送我。後來認識了Juana的弟弟Juan,他是一位專門焊接鐵窗的技師,第一次見面時他正坐在家門口前工作,開心地介紹說完成這片鐵窗就可以有150 Quetzal的收入。Quetzal是瓜國貨幣單位,是一種有著金綠色羽毛的鳥類,為瓜地馬拉的國鳥,牠尾巴鮮明的特徵在很多織件上可以看得到。

很多部落婦女一輩子都待在自己的村莊裡生活,對於其他村莊的傳統服飾只聽聞過,或是從電視、報紙上得知,並沒有實際看過真品。我常常帶著從安地瓜蒐集而來,祭典時所使用的Huipil跟Tzute給織女看,她們會熱切地聚在一起討論,想要自己複製看看不同的織法與花紋,有時甚至會請她們的老嬤嬤出來鑑賞。



瓜地馬拉的織品市集眾多,有些會隨著時間變化而出現在不同村莊,在攤位上可以看到隨著媽媽遷徙的孩子們。在時代的變遷下,越來越少女孩願意花大量時間學習紡織技藝,大量成衣工廠侵入各個部落,所以這些有著濃厚感情跟溫度的手工紡織品正快速減少中。
位於首都瓜地馬拉省的Ixchel博物館,收藏了47個馬雅村落的骨董織品,其中有18種織品已經失傳,大部分真品早已進入歐美收藏家的寶庫。這些遠古的印記跟傳統飛快消逝中,大部分的湖區婦女們都希望這些技藝可以長遠傳承下去。和她們點點滴滴相處的時光裡,我愛上了織品,產生了想要幫助她們的念頭,所以採買了許多有村落指標性的織物,郵寄回台灣想做長期的推廣。希望在地球另一端的亞洲也可以知曉這些有情感的織品,欣賞它們的存在和價值,讓織品融入日常生活當中,支持織女們持續創作下去。








在湖區小鎮的三個多月裡,我已習慣這塊純樸的土地和步調,然而簽證問題使我必須移動到其他國家,自己的旅遊計劃也推著腳步不斷前進。我決定前往玻利維亞探望一家人,然後搭乘由南往北的巴士到祕魯首都,探望一位許久不見的朋友。
準備離開小鎮的清晨,我先到學校拜別了語言老師,還有那些親愛的狗兒們。我去商店多買了十包狗食留在學校,最後一次的餵食他們時,我發現幾隻小奶狗已經開始長出牠們的第一顆牙齒了。慢慢走到碼頭,路過主街時遇見熟識的78歲嬤嬤,在湖區散步時我常常拿著水果或糖果給她老人家,她8歲開始學習紡織,到現在已經過了70個年頭。道別時她淚眼婆娑,口中喃喃的說”Eres un regalo de dios ”,意思是你是天上給我的禮物,她說自己已經很老了,下次不知道還見不見得到,我輕輕的摟著她,擦乾她的眼淚與她道別。早晨織品店家都尚未開門,走到接近渡船碼頭時,遇到織女Juana的妹妹,淺淺的道別後我搭上小船上等候船開,靜靜坐在靠近窗邊的位置。突然間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妹妹拿了一小袋紀念品,說Juana要她把這些親手做的紀念品交給我,並囑咐我一路小心,保重身體。






旅行時在瓜地馬拉蒐集了大量的馬雅村落織品,我挑選了一些在下列介紹,瓜地馬拉織品主要是以棉花為材料,有時候會使用絲綢,但絲綢織品很少見。










下圖是來自瓜地馬拉Quetzaltenango村莊的慶典Huipil,西元1920左右的物件,長寬各是107cm* 131cm。精美織品上閃閃發亮的光澤是使用了原色跟染色後的絲綢,由上而下的圖案分別是穿著傳統服的人們,代表河道或是道路的Z型圖樣,兩旁有樹木、野鴨的圖案,大型的精美燭台分別佐上代表火光的紅色跟黃色,下方的樹梢上還可以看見有鳥類停在上面,應該是國鳥Quetzal。

手工織品乘載的重量超越物質,早期的織品都帶有情感,起心動念不是為了販售,都是為了另一半、為子女、為神聖的祭典或信仰而紡織,經緯之間來回轉圜,織女們擺進織布裡的是心而不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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