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第九章蘇丹對男主角說:「我一直懷疑是你編寫他呈來的故事。看來你也畫了那些圖 !」,本來以為男主角終於可以獨立施展才華了,但是繼續讀下去,讀到蘇丹要求男主角「做你自己」,又覺得整件事似乎有點不對勁。
之前霍加因為心不在焉,隨意(也許刻意 ? )敷衍蘇丹所提的問題,創造了男主角在蘇丹面前繪圖的機會。男主角覺得蘇丹很聰明,其實蘇丹當時根本不需要具備什麼特別高超的鑑定技巧,換作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要稍微比對一下畫風,就能知道書中插圖出自男主角之手。
我懷疑蘇丹是否真的分得出來男主角和霍加有沒有「做自己」,他怎麼從男主角和霍加的語言中研判「這是他(霍加)的想法,不是你(男主角)的」? 如果蘇丹認為男主角和霍加是兩個全然不同的個體,他就不會找那位表演者來模仿男主角和霍加,事後還命令兩人「思考剛才看見的事」了。但是蘇丹並沒有跟男主角和霍加討論思考結果,也沒有再提關於「一直做自己」的話題,彷彿在靜觀其變,卻又好像不停暗示男主角該做些什麼,例如蘇丹會詢問男主角在祖國的生活狀況,而男主角也儘可能地向蘇丹詳述一切。然而男主角卻注意到蘇丹對他說「基本上,每段人生都很像」時,「臉上出現我(男主角)從未見過的恐怖表情」。男主角當然明白蘇丹表情裡的涵意,他早就知道蘇丹正在拿他說的內容和霍加說的內容交相比對。男主角一度企圖證明自己的獨特性,終究「就像那些害怕提出任何可能危及自身安全的疑慮的人,我(男主角)在恐懼中保持沉默」,還是選擇放棄。恐懼從何而來?想必這絕對不是蘇丹強加給他的。
男主角曾相信自己的人格「自行脫離,與霍加的人格合而為一,反之亦然」,面對那位擅長模仿的表演者,霍加的反應是「臉色難看」、「勃然大怒」,男主角的反應則是「震驚地闔不攏嘴」、「驚愕不已」。霍加的反應還算人之常情,男主角的反應可就莫名其妙了。一個人模仿另一個人,無論模仿得多像,我們都不可能認為模仿者「是」另一個人,尤其在模仿者長相打扮和被模仿者相差甚遠的情況下。不過男主角確實認為模仿者「是」被模仿者,僅僅因為模仿者的動作、聲音、語氣「像」被模仿者。
男主角刻意強調蘇丹有識人眼光,彷彿期待蘇丹為他們解開身分之謎,矛盾之處在於,身為當事人的他搞不好更期待身分之謎永遠混亂下去,因為一旦在檯面上分清楚,他和霍加就不像了,這對如他這般把「像」當成「是」的人而言,無疑是莫大的打擊,所以為了更像霍加,他極力排除祖國、往事等任何足以代表個體身分的象徵。經過多年,原本希望靠自己獲得尊重的男主角變得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當威尼斯在他口中猶若外國,當他把重要回憶定義為瑣事,在蘇丹看來,即使男主角一生都不改信伊斯蘭教,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