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要講大家都聽過,但多半都沒看過的書 《君王論》。一般來講,除非刻意去找,不然理工科的讀者大概都是看其他人的介紹,或是一些講歷史的書順便提到的。當然,人文社會的讀者多半都看過,筆者就不班門弄斧太多。
導讀部分筆者不提太詳細,只說一些一般人都知道的東西,例如狐狸跟獅子的比喻,還有失去老爸的財產,比失去老爸更會讓兒子難過等。筆者的重點放在後面的新解上,這是多數讀者比較少注意到的地方。
在東方哲學中的政治著作,孔孟之道不外乎仁義,但馬基維利顯然完全不吃這套,君王論點出了政治的工具性質,也就是說道德價值在政治中的位置並不是最高的。我們可以視作為一種性惡說,因為全書中提到有關人的特點,幾乎無一不脫離人心是險惡的前提上。
馬基維利並不是想沽名釣譽,故意把事情講的很驚世駭俗,他只是想要把事實所表明的真相所顯示出來。簡單講,利益才是人們所在乎的,道德行為若無法帶來利益,那麼這行為就是有害的。我們可以將君王論是做政治現實主義,凡事只以利益為出發點思考,所以從此角度出發,不道德的行為是合乎邏輯的。
這也意即,馬基維利思考一定會帶來「計算」,利益是要可以精算的,我們可以這樣講,假設君王對於其權力的目的設定的很清楚,剩下的都是手段的實行面問題,如何斟酌使用各種工具的利弊得失,是可以被計算的。這種工具論,無可避免的會依靠經驗與邏輯去應用,而不是捧著古書的理想鄉,幻想著一個美好國度的可行性。
易言之,是實力至上決定一切,精神層面的問題是被納入考量而非是一個更高的標準。既然如此,所謂的命定論與普世價值毫無意義,只有實力才是真的。但不可因此認為,馬基維利是政治去道德化的信奉者,他不只一次推崇羅馬共和,這說明了他心中還是有一些期望在,這個國家的期望與羅馬很像。
這可以從他提倡公民軍隊得到一些印證,他認為雇傭軍是不可靠的,只要自己國家的軍隊才會有真正的忠誠度,而剩下的問題就在於怎樣維持軍隊的忠誠,例如給予特權或是榮耀,滿足國內人民的需求,使得人民的利益與君王相合,自然會願意保家衛國。
所以,我們幾乎可以說,君王論的重點在於權力上,至於是君主國或是共和國,都不是什麼重點。權力既然是追求的目的,那麼剩下的都是方法,道德可用則用,不可用則去之,沒有什麼不可以。但這並不是說君王什麼都可以做,他也很清楚的提到,君王不可以失去民心,失民者亡是定律。
最後,從背景來看,馬基維利顯然不是什麼哲學大家,他是有經驗的政治家,而且熟讀史料,整套君王論並沒有一個完整的哲學體系,事實上不是沒有而是他建構不出來。在他那個時代,信仰正在解體,一元價值論在商業發達的世俗化下軟弱無力,而在他從政的時期,義大利分裂與交相攻伐,他本人因此避居田野。君王論是他要回到政壇,寫給梅第奇家族的人看的,換句話說這本書跟孫子一樣,都算是自薦函。
我們不會把自己的自薦函放到部落格上,說是什麼偉大的曠世鉅作,當然也不需要把孫子跟馬基維利的自薦函,當成是他們高瞻遠矚千百年的神作。
另一個面向:
(以下是筆者的胡言亂語,看看就好。)
馬基維利無疑的是愛國者,當然這義大利國在那時候還不存在,他的愛國也不具有現代國家的意義,但要說他對鄉土有熱情則沒問題。筆者在此就先不提背景,提一點其他的。
馬基維利強調君王要熟練軍務,若是共和國則要選出優秀的人才,若不合則要立刻更換。這是實力至上的觀點,並不是要君王整天舞刀弄槍,只要熟讀古代史書的人,都會了解到那些明君聖主,都是軍隊的統帥。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會親冒矢石,最起碼是親臨前線,絕對不在大後方出張嘴,這道理說穿了很簡單:
「君王不帶頭衝,小兵為什麼要陪你赴湯蹈火?」
他提到的權術,包括可以言而無信,說過的話只要時勢不同,馬上可以翻臉不認帳;詐術是可以被使用的,只要結果對我們沒壞處;對人民是可以殘暴的,但必須是對個人殘暴,不可在制度上對多數民眾殘暴;慷慨不是好事,但慷他人之慨大大的好;吝嗇不是缺點,只要你的吝嗇對多數民眾是好事就可以。
總之,全部都圍繞在兩點上:
- 清楚畫出「我方」與「他人」的界線。
- 只要結果對我方全體有益處,可以不擇手段。
這並不是說,這本書不是寫給君王看,而是要告訴君王一個千古定律:「失去多數民眾支持者必亡。」
所以,為了維繫這個結果,對於權力的追求必須是無窮境的,當我們殘暴的懲罰一個人,是因為此人是威脅治安的匪徒,必須殺一儆百;在制度面上對人民要賞罰有度,處罰要快速且達成威嚇的作用,賞賜則要慢慢來,一步一步的給與民眾,讓人民覺得追隨君王是有好處的;吝嗇不是要你一毛不拔,而是吝嗇的結果可以讓國庫充盈,能夠負擔戰爭的軍費,而不需要臨時去跟百姓要錢。
故而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二元衝突,做為個人的權力,君王必須是至高無上,不可以被輕蔑,但同樣的要讓百姓願意心服口服,君王也必須給與服從的民眾尊嚴;作為集體的權力,君王是國家的代表,考量點是整體而非個人,所有的不道德行為,只要結果可以讓整體獲益,那麼人們就會忘記不道德的手段。
意即做為君王的個人,他必須沒有瑕疵,讓人又敬又畏;但作為國家的代表,他必須用盡手段去鬥爭,讓人恐懼下手的殘暴,又鄙夷其手段的惡劣。在其中要怎麼協調?馬基維利倒是提出一個方法,就是君王本身要當好人,壞事給下面的大臣去幹,但不是要手下壞事做絕,重點還是要回到權力的身上。當一個忠臣會對君王守義,那麼君王也要付出相對的報酬,使大臣生活富庶、榮耀加身。
簡單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君王要謹記,沒有面子跟裡子通通都是自己的道理。(註:馬總統,筆者知道您很想學蔣故總統,但也請記得故總統很清楚一個道理 - 「當婊子就不能想立貞節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