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與幻想

咳咳！來講點不中聽的東西好了，近來聽到許多說法，指某一個候選人不值得支持，理由千奇百怪，從因為他沒有理念到反正輸定了這種說法都有。民主制度的優點，就是可以阻止比較爛的人連任，讓比較不爛的人上台，但竟然連養套殺的劇本都寫出來了，厲害厲害。

筆者想說的，是就以戰略的角度來說，任何二十年以上的長程計畫最後都會失效，五到十年左右的中程計畫也幾乎都會大大偏離原本目標，一兩年內的短程計畫倒是可以努力看看。原因說穿了就「計畫總趕不上變化」，人類的才智可涵蓋的範圍太小了，再怎樣縝密的計畫總會出現意料外的變數。

所以，我們戰略家在規劃戰略時，鮮少做細部規劃，著重在整體資源的配置跟使用。當時間拉得越長，細部規劃就越沒有作用，所以僅剩下原則性的東西可供指導。任何細部規畫都只能適用在短期作戰上，超出此範圍外的通常都不可採信。

以選戰來說，選票的種類有很多種，除了用年齡分類外，還可以用職業與社會地位分成各種階級，也可以分成是否為意識型態票。簡單說，根據你不同的分析方法，總會有各種不同的分類出現。而選戰打的就是選票，從頭到尾我們談的都是，怎樣拿下這類選票，又怎樣阻止對方拿到哪類選票。

有時候僅僅是分析方法，在台灣最基本的是以藍綠分類，但我們都知道這種分類法非常粗糙。若以左派常用的階級分類，在台灣也會遇到意識形態等問題，而不見得適合。所以筆者看到網路上很多人談選舉，動輒批評某人的作法不對或是判斷不對，筆者個人倒不會覺得誰對誰錯，因為這往往只是不同名詞跟不同切入點造成的結果。

但有幾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要搞清楚你在打什麼選戰，你的目標族群是哪一些人。跑到中部某只看地方派系跟鈔票多的地方選市長，大談治國理念與兩岸關係，你一定被白眼。但同樣一套跑到北部某市，選民就很神奇的會接受市長候選人談教育政策、兩岸關係這些關你屁事的東西。

這種選戰策略的運用，各陣營一定有一套邏輯在，你相不相信或是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但要說人家就是白癡你最行，那就請自己去選一次看看。這麼精準有效的選戰策略人家不聽你的，那就自己來選一次，少講其他有的沒的。

筆者看過太多所謂的國民黨無敵莫測論，內容核心千篇一律就是國民黨超強的，想幹嘛就鐵定成功，可以十年前開始規劃消滅民進黨的策略，五年前開始養一個醫生，讓他現在可以出來整合在野勢力，好一舉讓國民黨殲滅之。不僅殲滅之，還要讓這個醫生講一堆屁話，讓黨外人士人心渙散相互討伐，最後國共兩黨合作一家親兩岸一統可喜可賀。

林老師勒，國民黨有這麼厲害，當年怎麼丟掉整個中國？又怎麼會兩岸談到出現副主委就是共諜？講這些陰謀論的人都不覺得很矛盾嗎？

在台灣有沒有盛行的陰謀論？有啊，你我天天都在看啊，前幾天不是才又講一次，「為什麼有餿水油，都蔡英文害的」、「台灣民主一路走來這麼艱辛，全都是在野黨害的」。林阿罵勒，都別人害的就好了嘛。

「一切都是國民黨的操作」跟「都是八年遺毒害的」，本質上沒有任何差別，只是「都阿扁害的」這種說法實在蠢到爆，通常不會被正常人當陰謀論看。但如果你加上一大堆佐證跟論述，且可以自圓其說時，一定就會有人信以為真。

以我們戰略學的角度來說，如果規畫的是長程性的計畫，那麼講的多是教育跟文化這一類，或者是建立完整的產業發展經濟。但會不會有細部規劃？不會，細部規劃是基層施行時，依照實際狀況去調整與執行的，上層計畫斷不能如此。

越是長遠與大戰略的規劃，越會偏向概念，好比說我們要在台灣推行真正的市場經濟，消滅裙帶資本主義，這就是一個大的方向與目標。但戰術上怎麼去執行，就要看台灣的現狀去謀策，若立法院人不夠，是否先從讓消費者可以獲得透明化的資訊開始，一點一滴地去推動。是否要先獲得縣市執政權，建立公平公開制度，來逐步破除靠關係拿案子的文化。同時在基層教育上著手，讓我們的下一代相信這種價值觀。

講完後，還要看手上資源多少，不夠的話要優先處理哪一部分。教育界人士當然覺得要先教育下一代，工商業人士當然覺得先拿到執政權賺到錢再說，這結果常常就是我們看到雙方拍桌吵架的部分。

每一項放到大架構來看都是要做的，但先後順序怎麼排，就是戰略家的責任，放到民主選舉上面來說，就是長程目標我們都懂，但要怎樣在短期逐步達成目標是很重要的，不同派系的人因其利益有不同的判斷，這就是政治上如何要去橋、擺平的技巧，好的領導者會去溝通，為達目的而做出妥協。壞的領導者就是把蠻幹當魄力、固執當堅持。

筆者看待選戰的態度，跟看待戰爭是一樣的，台灣現在的內部處境，與烏克蘭比好不到哪去，只是我們打的是選戰，人家真的拿槍來幹了。今天我們打的是一場戰役，希望最終取得勝利，那麼就不該堅持神奇的觀念，認為只有號招百姓來萬歲衝鋒才能取得戰爭的正當性。

攻下一座山頭是一座，取得了有利制高點，才有後面更好的戰術選擇，拿下更多肥沃的土地，才有明年豐厚的糧草可支持戰役的持續。國民黨的統治階層很清楚自己打的是生死保衛戰，一旦輸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榮華富貴跟權力濫用都將消失，除了遠走海外避免被清算，幾乎沒別條路可走。

結果今天反對這些國民黨統治階級的人，不思爭取下層那些一樣過著很辛苦生活的同胞，只會高喊極端口號，讓這些國民黨的統治階級可以用「把外省人都推下海」這類話繼續騙下去。這不是那些統治階級的錯，因為打一開始它們就會這樣騙，這是反對者的問題，還沒開打就先種族清洗，他媽的腦殘。

就算正在戰爭，民眾也是要過生活，打一場選戰改變國家的價值觀與方向，更是曠日廢時的工作，不去思考怎樣讓人民過好日子，讓支持者可以生活改善，一下子就跳到「你不覺醒台灣就要滅亡」，誰理你啊。

政治就是利益的分配，你如何分配利益來養活自己的支持者，當支持者有好日子過，你要他們支持你去反攻大陸都可以。反之，你手上一點利益都沒辦法分派，而且也沒有那個心思想要打下地盤，那人家為什麼要跟隨你？

列寧也是取得政權，一步步加以鞏固後，才在軍隊裏面安插政委。今天某些自稱台派的傢伙，連個里長都沒選上，半個議員都支持不出來，就開始大搞思想清洗，是以為自己是教皇，可以號召十字軍了嗎？

這些人都想當火燒博望坡的諸葛亮，沒人想幹去放第一把火的小兵，這才是今天黨外最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