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故事第一六六期

　　《七殺碑》的故事，是從明朝末年一個和尚嫁女兒開始的。在四川的嘉定城，有一天烏尤寺的老和尚──破山大師的女兒，要嫁給新科的武舉──楊家的公子了。這件事很新奇，吸引了城內人的目光，大家都跑去看和尚怎麼辦喜事。
　　出乎意料，花轎並沒有吹吹打打進烏尤寺裡，而是繞到山後的小樓迎新娘到楊府。破山大師也沒露面。等到交拜禮成，大家就來鬧洞房。他們給了新娘子一個難題，叫做「步步下蛋」──把雞蛋從門口一直擺到大廳中心，要新娘子走進來。雞蛋有的並在一起，有的卻相隔好幾尺遠，就算不用踩雞蛋，要新娘子這樣跨進來也很很難，何況還不能踩破？
　　結果新娘子邁步進去，左腳先踩在一顆雞蛋上，右腳將另一顆雞蛋滾兩尺遠，再踩在那顆蛋上，左腳順勢踩住另一顆。就這樣雞蛋滾來滾去，她踩著踩著就到了大廳中間，兩隻腳還踩著兩顆蛋，婷婷立住。大家自然滿堂喝采。
　　這新娘叫瑤姑，楊武舉的名字是楊展。新娘很顯然是武功高手，她怎會是個和尚的女兒呢？楊展是武舉，自亦高強，他們是怎會結婚的呢？

　　是說楊武舉是嘉定的大戶，世代經營鹽商。有一年冬天下雪，他父親楊允中坐竹轎子出城，經過岷江時，突然聽到江堤下面有哭泣之聲，卻是一艘破船上有一對夫婦，大概是在江中遭了盜劫，男的受傷甚重，女的懷了身孕，驚動胎氣，快要分娩。楊允中忙把他們救回家，命家人好生照料。過了一個多月，生了個女孩兒，夫婦的傷也好了，要來叩謝楊允中。
　　楊允中大戶人家，閑房很多，把他們救回來之後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就忙自己的事去了。楊夫人頗有見識，一看這對夫婦，男的英氣勃勃，女的峨眉鳳目，心知二人非比尋常，忙叫丈夫來見。那夫婦跟楊允中夫妻跪謝，自云姓陳，住成都，經商為業，要回成都清理帳盤，補辦貨色，先把妻子寄住在這，等事情辦完再回來接她回去。楊允中夫婦欣然答應。
　　陳大娘跟楊夫人相處融洽，還當起楊夫人兒子（即楊展）的奶媽，視如己出。楊夫人於是意許要將兒子與陳大娘的女兒配親，陳微笑不語。詭異的是，她丈夫一去五年，毫無音訊，陳大娘竟不聞不問，楊夫人因為捨不得他們，所以也不細究此事。加上楊允中突然一病不起，楊夫人及楊展成了孤兒寡婦，更是依賴陳大娘。
　　有一天，同城的鹽商牟如虎為了爭鹽井，派了兩個飛賊要來對付楊家母子，飛賊竟然莫名其妙就從屋簷落地被擒。正當楊夫人擔心早晚會遭到牟如虎毒手時，陳大娘微笑道：「這種壞人，遲早天會收他的。」過幾天牟如虎跟他的惡霸兄弟們果然莫名其妙被打瞎了眼睛。這一來，楊夫人再怎麼傻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晚就求著陳大娘收她兒子為徒。兩人密談了一夜，從此改以姊妹相稱。
　　原來，姓陳的這對夫婦，原本是長江一帶的一對武功極高的俠盜，他們出手時都會留下黑白蝴蝶為記，於是江湖人稱「巫山雙蝶」。他們縱橫江湖十幾年，名望越來越大，仇人也越來越多。後來，他們厭倦江湖，想要到成都隱居，結果在岷江要口中了仇敵埋伏。當時紅蝴蝶懷著身孕，無法爭鬥，對方是高手，黨羽又多，雖然用毒鏢打退了仇敵，黑蝴蝶卻受了劇烈的內傷，紅蝴蝶也動了胎氣，好不容易撐到嘉定城外，黑蝴蝶已奄奄一息。幸好當時楊展之父楊允中經過，救了他們，才和楊家建立了密切的交情。
　　黑蝴蝶在楊家養好內傷，紅蝴蝶產下一女，取名「瑤姑」。兩人商量之後，決定讓母女留在楊家，因為仇家一定猜不到他們藏身在富戶人家。黑蝴蝶自回成都。幾個月後，他聯合了幾個好友，把厲害仇家解決，就隱身在烏尤寺內。烏尤寺方丈年輕時曾受他救命之恩，不但讓他住下，還時時勸他皈依佛門。黑蝴蝶雖有此意，卻始終放不下妻女，三不五時去找紅蝴蝶跟女兒見面，只是輕功高超，所以楊氏夫婦始終不覺，還以為他經年不歸。
　　牟如虎事件之後，紅蝴蝶跟楊夫人坦承身分，兩人遂訂下了楊展和瑤姑的婚事。楊夫人本要黑蝴蝶齊來楊家住下，然雙蝶擔心自身的仇家會累及楊家，決定還是回成都為妥。紅蝴蝶於是經常往返於成都嘉定之間，傳授嬌女與愛婿功夫。還聘了一位老師教導楊展讀書。這楊展也是天才，讀了幾年書，十五歲就考上了秀才。在雙蝶的調教之下，與瑤姑的武功也是一日千里。
　　正當一切都非常圓滿之時，紅蝴蝶卻突然生起重病來。楊夫人忙過來成都與她相處幾個月，紅蝴蝶竟藥石罔效，一病不起。她死後，黑蝴蝶從此萬念俱灰，意欲落髮出家。恰巧烏尤寺方丈圓寂，留下一封遺書，勸黑蝴蝶看破紅塵，皈依三寶，並指定他繼任方丈。在楊夫人財力的幫助之下，黑蝴蝶遂在烏尤寺出家，當寺住持，法號「破山」。
　　破山大師雖出家，但絲毫沒有懈怠楊展與瑤姑的功課。他心知當年仇家甚多，自己無法保護這對兒女一輩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教得比自己還厲害。果然數年之後，楊展與瑤姑俱臻一流高手之境。楊展也不繼續往上考舉人了，鎮日只看些六韜、三略、孫子、戰陣、兵馬之書，人家以為他財多志短，他卻另有打算。
　　原來這年秋天，朝廷因為邊塞不靖，陝甘等省流寇四起，天下多事之秋，特地分派重臣，到各省監臨武闈，要選拔武才，儲為國用。這消息傳到四川，各縣的武秀才都摩拳擦掌，預備一顯身手，博一武舉人的頭銜。考這武闈，注重的是箭法、騎術、馬上步下各式兵刃、舉重、和行軍打仗的策略。對從小接受嚴格武術訓練、又考過秀才熟讀兵策的楊展而言，自非難事，因此他亦有意考此功名。
　　這當口兒，他卻辭別自己的母親和破山大師，經水道出發，要去成都找瑤姑。這水程不過三百多里路，原本只想迅速跟情人會面，然後回來準備應考，不想卻遇到了山洪爆發，江風怒捲，暴雨傾盆，楊展也是無法，只好依照船老大，把船駛近白虎口山腳下。這一停泊，卻牽引出許多事端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