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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裡,我躺在臺北房裡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兩手驚駭地撐起上半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右前方有兩道青色的凶光怒視著我──「啪噠!」燈光隨即被地打開了,室友扯著喉嚨大喊:「老鼠!老鼠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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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開鑰匙孔,推門即見一雙桃紅色的絨毛高跟鞋擺在玄關,我脫下低跟便鞋放進鞋櫃裡,將行李箱拖進屋內,果然看見室友乃虹就躺在沙發上小寐。屋內一盞燈也沒有開,只有從陽臺流瀉進來的熹微日光。
下午三點半。臺北的天色竟是──不對,原是這樣的,我差點都忘記了。「啊……妳回來了。」「歡迎回來……」乃虹揉著惺忪的睡眼說。
「嗯,我回來了。」
三個小時前,我還在鄉下的家裡嫌熱,但是金黃色的暖陽讓家中一切的事物看起來是那麼可愛,讓我想要賴著不走。鄉下是這麼暖和,我的睡衣都換成短袖了,然而我拉著行李剛出捷運口,立刻感到一陣涼意,天空也是灰灰暗暗的;在耳邊響起的,再不是清脆嘹亮的鳥囀,而是車流疾馳低低的聲音,間有幾聲尖銳的喇叭鳴──不愧是臺北。
放眼觀看路上行人,只有我的上衣穿著短袖。還好捷運站離我在臺北的租屋處不遠,我仍舊選擇步行。步行的速度與獨處剛好適合我想一些事情。拉著行李箱,沿著捷運站到我家必經的人行道走,看見明黃色的落葉乖靜地躺在上頭,我的心中生起一股美的感受,讓我頗感安慰。
落葉不分季節,隨處都可以看見。
從鄉下的家出發前往車站以前,媽媽說離家約莫100公尺處有棵盛放的黃花風鈴木。我起身走到陽臺,果然看見它就在不遠處;它在周遭低矮油綠的稻田、灌木烘托之下,那一簇明澄澄的黃色果真十分顯眼。然而,距離出發所剩的時間,不足我走到那裡。說起來,這次回家,家中的桃花開了滿樹──上次回家,是農曆新年,當時桃花枝子上只有幾朵羞怯的花苞。可惜我沒有好好看看她們。
「媽媽,等我下次回家,黃花風鈴木和桃花還會開著嗎?」
「嗯……不知道呢。妳下次回來,開著的應該是別種花吧。」
為避鼠患,趁連假返鄉喘口氣,想不到回臺北後,房間裡的黏鼠板仍舊光滑得像面鏡子,只有幾粒花生在上頭一動不動,捕鼠陷阱也絲毫沒有訪客的足跡……米奇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在插翅也難飛的臺北公寓裡的小房間內,人間蒸發般地只留下魅影,成為了我們茶餘飯後的閒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