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話變笑話 ─ 發言人有事嗎？

(原文發表於風傳媒 2016.08.03)

不論是出自「兌現承諾」還是「真心誠意」，小英總統確實公開對原住民道歉了，閣揆林全當然也全力配合演出，宣示將全面落實小英所提的「9大政策」(雖然內容不明，有媒體只列出8點)，讓總統的道歉化為整個政府的行動。

嘴巴講了，動作做了，切實履行的承諾也有了，現階段其實並沒什麼好批評的。排除了出自政治動機的言論，頂多只是強調落實行動的重要性(例如風傳媒社論)，或是政策內容不符合原住民期待(例如要求遷走蘭嶼核廢料)等等。

執政團隊無意識中的權力展示

任何人只要不是未經世事，都不難瞭解這場道歉本來就純屬儀式，藉以達成某種政治目的。若非如此，府院所做的應該是在記者會中公開道歉，並提示各項政策與具體措施...這才是最有效率而且最有誠意的道歉方式！否則，像這樣大張旗鼓興師動眾，但「誰能代表原住民」都不可能搞定之下，不但沒有效率，而且在「代表沒有代表性」之下，也很容易受到批評。

每個人都可以去推敲小英的動機，並各自產生解讀，但實際答案只有小英心知肚明。不過很明顯的是，包括小英在內，整個執政團隊在無意識中進行了一次權力展示，然後被部分原住民罵到臭頭，而我們的總統府發言人卻還搞不清楚被罵的真正原因！

實際上，「罵得最凶」的原住民並不是著眼於政策偏差，而是針對權力展示所隱含的「缺乏誠意」！舉例而言，原住民歌手巴奈直言批評整個儀式「像家家酒」的同時，道出了激烈負面情緒的來源：你要向我道歉，還要我到你家？同樣的，原住民歌手張震嶽直批儀式「太噁心」的同時，也點出其噁心的原因：人家是放下身段登門道歉，我們是被抱歉的要登門？排排站好，好似皇帝欽點...

這些批評完全符合我們的生活常識，但我們的總統府發言人怎麼回應呢？第一天還勉強算是稱職的表示「尊重不同意見」，但第二天就忍不住回罵了，宣稱澳洲、加拿大等國也是這麼做，因此是最高規格、最有誠意的方式...雖然不帶髒字，但實際上等於痛罵批評者「沒見識，不懂國際禮儀」！

澳洲和加拿大政府的公開道歉是誠心誠意的嗎？至少我很懷疑！從「白澳政策」到「一族黨」，澳洲人從未展現出族群平等的心態，而只是因為語言差異就差點鬧出獨立事件的加拿大，就更不用談族群和諧了。忽視生活常識而拿這些外國樣版來辯解，只能顯示出崇洋媚外的山寨心態，感覺不出任何社會人文素養！

稍具生活常識的人都很清楚，生活中的許多事情都隱含著權力的展示，例如辦公室和桌椅的大小，專用停車位，參加會議，蓋章或簽字把關、甚至性騷擾等等...好萊塢有編劇很清楚這點，因此將「性騷擾無關情慾，純屬權力展示」納入經典電影《桃色機密》當中，而日本漫畫家真船一雄也很清楚這點，因此將「蓋章核示衍生的權力幻覺」納入《無敵怪醫》的劇情。「道歉場所」也是權力展示，而且也是這場大戲引發強烈批評的關鍵。

小英總統和執政團隊可能沒想到，這場違反常理的道歉大戲其實是在對全體民眾宣示：我們是官，你們是民，我們可是「降尊紆貴」，所以即使是要向你們道歉，你們還是要乖乖的聽我們安排！這應該不是他們的原意，但對於權力運作稍具敏感性的民眾都很可能這麼解讀。

過去就算了，但還真的難以期待啊

這是小英政府另一次的溝通失誤。既然已經被罵了，最合理的回應是一方面繼續表示「尊重不同意見」，另一方面也表示「因為有許多國家都是這麼安排，我們原本也覺得沒有不妥，沒想到考慮不週...對於那些覺得不受尊重的人，我們致上最高的歉意，但我們絕對沒有不尊重原住民，絕對是誠心誠意的道歉」等等...

但老實說我們也不能苛責。這些高官過去都在產官學界享有一定的權力，對於權力的展示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已經覺得理所當然，很可能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在展示權力，也根本沒想到當事人或旁觀者可能會覺得不舒服。

溝通失誤不算什麼，重要的是真的對原住民有幫助嗎？畢竟，祖先或自己跨海而來的我們欠原住民太多了，而且還繼續欠得更多...例如讓人嘆息的「台東學童真的騎山豬上學嗎？」遺憾的是，從又臭又長的名稱「原住民族歷史正義與轉型正義委員會」開始，就讓我覺得前途不容樂觀！

為什麼呢？中央政府到底有幾個委員會？其中又有幾個委員會確實發揮功能？委員會只是形式，重要的還是小英政府的決心。如果依賴這個委員會，可以預期結果應該是虛耗時間與人力物力，因為這根本是「垃圾桶決策」的典型...不是指委員是垃圾，而是指決策過程有如垃圾桶那樣亂七八糟！

理由很簡單，以媒體報導的委員會未來運作情形而言，至少應該會出現下列四個符合「垃圾桶決策」特徵的問題：

1.目標不明確：正義一詞並沒有確切的內涵；

2.目標與手段關係不明確：原住民正義並沒有確切的維護落實方式；

3.流動式參與：委員不受管制，可自行決定是否要參加會議；

4.流動式投入：委員對議題投入程度差距大，高投入者易於主導。

這些特徵讓這類會議或則一事無成，或則只是迎合特定人士的偏好，整體而言不太可能出現良好的成果，和公立大學的校務會議一樣，能夠不出亂子就已經可以偷笑了！

因此，即使會讓委員會成為橡皮圖章，小英政府也應該強力介入。我有不少親友是原住民，甚至還有幾位因臉部輪廓較深而一度讓我誤認為是原住民的友人，真的很期待小英政府是真心誠意而且能夠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