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桐島退社了．前田的復仇

★本文涉及《聽說桐島退社了》電影劇情，請斟酌閱讀

現在這個時間點來討論這部八年前（竟然這麼久了啊）的作品，的確是滿奇怪的。關於這部小說改編電影的想法，很多年前我就在自己的臉書頁面上分享過了；直到最近，我才想起來這些想法並沒有分享到自己的專頁上。這或許也是因為，這部作品與我自身情感有太多共鳴，所以總是難以坦然去講述吧。

曾有幾次機會，在我教書的生涯裡，於期中考週播放過《聽說桐島退社了》（桐島、部活やめるってよ）給學生看；但印象中，我放過一、兩次之後，就不太願意在課堂上放這部電影了。對於那些情感豐沛的情節與痛苦的片段，學生的反應通常都是大笑。這其中當然有人生經歷的不同，以及獨自觀影與群眾觀影的差異；然而，對於前田的痛苦被旁人訕笑，我總是莫名憤怒。

在這部青春群像劇中，我總認為電影部的前田涼也是電影真正的主角；而早已遠離青春的我，卻總是對前田的處境多有共鳴。我們的相似之處不只是一起追尋著那旁人無法理解的夢想，同時也有面對感情上的處境。我想處於各種「社會邊緣」的男女，或許都會有這樣的經歷：那種無意或碰巧的好意，在你心中激起了漣漪，但最後你卻發現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電影最後的高潮戲，是將前面片段中所有壓抑情感一次釋放的，令人衝擊、悸動的場景，特別是在你已經找到了自己可以投射的角色時。八厘米攝影機下的畫面是前田自己想像的劇情，可以有很多種解讀。前田知道，這些後來衝上頂樓的同學是在找桐島，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如同預告片中所言，他是離桐島最遠的人）；在他眼中，這些人就像是在末日中惶惶不可終日，急切地尋找生存目標的殘存者一般，一旦失去了求生的目標，下場就只有被世界給吞食，或者被同化成世界上其他的行屍走肉。

最重要的一幕，是被刻意放大的、東原被殭屍咬食脖子的畫面。如前所述，前田因為本來就對東原有好感，卻因為長久獨立於其社交圈之外而只會遠遠的觀望對方；因為週末的一次巧合，東原禮貌性的攀談令前田春心蕩漾，雖然不至於認為自己有機會與對方在一起，但當下的他確實是沈浸在那種自己過度渲染的喜悅中的。因為週末的事件，之後前田與東原的互動都被前田自己放大解讀——東原對他們拍攝的電影有興趣，所以他們有共同的興趣；東原期待他們拍攝電影的成品，所以他對前田也有興趣……直到下一次的巧合，前田發現原來東原早已有了寺島這個男朋友，先前他所幻想的一切都是謊言。前田無奈、憤怒，覺得遭到背叛，但實際上背叛他的不是東原，而是他自己的想像；所以這樣的情緒無處發洩，只能壓抑下來，輕輕放下。

經過這樣的事件，在下個場景中，前田雖然不知道管樂社的澤島發生了什麼事，某種程度上卻可以明白澤島「想要放下並往前走」的意思是什麼，所以成全了對方想要放下的心情，帶著電影社的社員轉移陣地。如果這個故事發生在現實中，那個前田那曇花一現、想像中的戀情，大概就會如同現實中的你我那樣，默默地結束了；但故事最後將所有人集結至頂樓，讓包含前田在內的許多角色釋放自己的情緒。「仍然無法放下的」前田在這個場景中報復性地幻想著背叛了自己的東原被殭屍給吃食，但當下的前田卻也嘶吼著痛苦掙扎；因為他知道這所有的誤會並非東原的錯，而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然而這種旁人無法理解的、被背叛的感覺依然壓迫著前田，所以他矛盾、他困惑、他憤怒、他嘶吼，直到那場鬧劇被擺平，所有的情緒又收回心裡，隱藏好不再被發現。

八年過去，不知道前田是否也一樣，偶爾仍然會想起那樣的情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