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在體制時期,每每到五月初,班上每一個人都會被要求在母親節前夕做母親節卡片,好讓每個學生都能在母親節這一天讚頌母愛之偉大,學校似乎也能藉此表示自己的教育有成。但是這些卡片與花朵,是真的出自於感謝母親嗎?如同教師節的感謝師長一樣,是真的感謝師長嗎?還是迫於不得不的狀況才虛應故事?另外,我們歡慶的母親形象又是什麼?
在面對現今被極度商業化的母親節中,教育有著無法脫身的連帶關係,畢竟我們從小就要求歌頌著「良善」母親的偉大以及家人的「無私」奉獻。而當我們歡慶母親節之餘,除了「感謝」這項行為已逕自發展出固有形式以外(商業化),同時,母愛的偉哉光環也已被作為合格母親的衡量標竿。
當我們歌頌著「聖母」 形象的母親時(犧牲奉獻、慈祥和善、冰清玉潔、任重道遠...etc),我們就是在對母親/母職施加壓力與期待,藉由看似立意良善的社會期待作為道德綁架的工具。所以,面對母親節的約定俗成,作為母親,就不會只是擁有自己的樣子,他所有的價值都與孩子牽綁在一起,都來自對於孩子的「奉獻」,例如:懷胎十個月孕育了新生命才隨之得來的意義;養育孩子,做所謂「無私奉獻」的照護,才隨之得來的意義;慈眉善目,服膺溫柔婉約的母親形象才隨之得來的意義。
同樣的,被要求感謝母親的孩子也面臨「孝子」的道德綁架,也面臨與母親成為生命共同體的問題,好像你在母親節這天沒有隨之起舞,讚揚母親的偉大就是一件不孝的事情;二來是,對於被要求在母親節感謝母親的孩子來說,我們所忽視的家庭脈絡,都能成為一種對孩子的傷害,例如對單親家庭孩子的傷害、對被情緒勒索孩子的傷害、對被家暴孩子傷害...等。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願意感謝自己的母親。
我們不斷承襲著整個大中華文化對慈母及孝子的追求,承襲著母親要無私、孩子要反哺的世俗成規,而這些加深母親及孩子的固有形象的養成,在教育場域中,我們也不難察覺到,例如:華語課本當中的《遊子吟》及《慈烏夜啼》,音樂課本當中的《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及《甜蜜的家庭》。
這些詩詞、歌詞當中,不斷的宣揚母愛的無私及偉大、孝子反哺之心的高尚,在《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更是加深了母親的單一形象,以及藉由讚美母愛來約束母親的外在表現,甚至在慈烏夜啼中,我們藉由對所謂對「孩子不孝行為」的譴責,來藉此鞏固「孝子美德」的高尚,而與此同時,又何謂不孝行為?不奔喪等於不孝嗎?
昔有吳起者,母歿喪不臨。
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
慈烏復慈烏,鳥中之曾參。 —《慈烏夜啼》白居易
(譯:以前有位名叫吳起的人,母親去世竟不奔喪;哀嘆這類的人,他們的心真是禽獸不如啊!慈烏啊慈烏!你真是鳥類中的曾參啊!)
最後,回到母親節的商業化,同樣也無法與教育脫鉤。舉個例子,在面對學生虛應故事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將學校或學生視為消費者,學校/學生消費母親節(做卡片、花朵感謝母親),所得到的是直接/間接的完成感謝行為而得來的價值(教出品行良好的學生/高尚品德)。
同樣的,我們也藉由有別於平日的感謝形式,如吃大餐、採購家電...等行為來表示對於母親的感謝,慢慢的發展出一套母親節文化。而無論在這一天我們是由衷感謝與否,始終都還是一種依賴框架(母親節)而做出感謝行動,這導致我們容易落入俗套,進而使原意被忽視或扭曲,好像我們完成了一套流程,母親節就完成了。
儘管母親節各種成規/活動看似都立意良善,但在社會的約定俗成、教育的推波助瀾下,在這一天當中的感謝已經變得特別廉價,多少張卡片、花朵只是不得不的存在。我們承襲著對於慈母及孝子的追求,承襲著對於教育的敷衍,藉由吃大餐、吃蛋糕、送禮物來表示自己對於慈母及孝子身份的盡忠職守。甚至暴力一點來形容,可以落於形式的花朵、卡片,是否可以直接視為套餐兌換券、道德牌坊兌換券、良母/孝子兌換券。
所以,請不要再要求母親節的感謝。不要再成為聖母。不要再成為孝子。不要再將孩子與母親牽連一體。不要再成為「無私」的人。不要再歌功頌德。不要再說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不要再助長廉價的感謝和高尚的傷害。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經歷與故事,放過母親節就是放過自己。不要再過母親節。
《放過節》
放過孩子
放過自己
放過母親節
放過母親——節
放著過就是放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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