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腸胃原本就不太好,高一那年元宵節因吃了湯圓而莫名食物中毒,大吐特吐送進急診室(全家都吃,我先發病,後來一家大大小小也陸續進醫院報到,唯獨弟弟一人沒事),自此往後,腸胃就更加敏感脆弱,只要稍微碰到不新鮮的食物,別人都沒事,我卻頭一個發作。輕則拉拉肚子,或再加上嘔吐,重則又得進醫院打針。
某年因工作而北上參展,晚餐和同事去吃了一盤蚵仔煎,當夜便上吐下瀉不止,一整晚都在床與廁所間移動,最後乾脆就安坐在馬桶上了。同寢的同事睡得不省人事,隔天凌晨才發現不對勁,幫忙買了藥,但也只是緩和幾分,一整天都處於虛脫狀態(當時也不知怎麼回事沒有立刻就醫),好不容易熬回了台中,又是急忙送進急診。
從此之後再也不敢吃蚵仔煎。如果聽到有女生說「老闆,一份蚵仔煎不要蚵仔」,那很可能就是我。
後來又一次北上找朋友,大家說要去唱歌,結果當大家在歡唱時,我又開啟上吐下瀉模式,最後搭計程車回朋友家休息,孤單目送她們出門去玩。奇怪的是,那天我只喝了一瓶鮮奶當早餐,中午都還沒吃呢。我的嗅覺很敏感,每當鮮奶快變質我就「聞」得出來(別人都說聞不出什麼),所以我確定那天的鮮奶並未變質,究竟是什麼引發不適直到現在仍是個謎。從此她們都戲稱我跟台北犯衝,而我則稱台北為鬼城。
去年,與好姊妹二度遊台南,也因為中午春捲裡一隻小蝦而大鬧肚子(可是其他人都沒事),又是差點毀了半天的行程。
從此出門在外不再碰任何有海鮮的食物。
前幾天晚上,阿母喊著「下來吃喔」,一家四口圍著桌子喜孜孜地享用一盤涼拌竹筍沾美乃滋,殊不知惡夢等在後頭。
吃完後我又上樓準備繼續工作,結果在電腦前打不到幾行字便開始覺得身體莫名不適,甚至有些頭暈目眩,心想著「難道是最近太累了嗎?好吧,就把這一頁翻譯完,今天就提前收工吧~」,誰知暈眩愈來愈嚴重,甚至全身開始發抖無力,非常勉強打完一個段落後,一陣天旋地轉襲來,我緩慢移動到床邊趴下,肚子也漸漸痛了起來。
過了幾分鐘,樓下傳來阿爸焦慮的叫聲,呼喚我下樓。我勉強撐起身走下樓,這可不得了了,阿母竟然癱倒在地上不動。我焦急地蹲下去問她怎麼了,得到一句虛弱的「可能是食物中毒」。
我這時才恍然大悟,啊,又來了,原來不是我過勞了。
我起身準備去拿健保卡,暈眩帶來胃一陣翻攪,我艱困地走進廁所裡嘔吐了起來。
應該負責開車的阿爸卻喝了酒而不能開車,萬般無奈之下叫了救護車。等待期間我又吐了兩回合。媽媽仍是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呼吸急促。不久後,遠遠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不知是不是找不到路(我家在不太容易找到的巷弄之中),聽著刺耳的鳴笛聲在附近響了好一陣,就是不見車影,好不容易等到了,竟一次來了兩台(唉唉這麼浪費資源真是太罪過了),如此大的陣仗引來鄰居一個個跑出來一探究竟,我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被送上救護車。幸好防疫期間要戴口罩,再加上夜色遮掩,才不至於過分狼狽。
救護車駛得飛快,橫躺的我肚子又是一陣翻滾,努力壓抑著嘔吐感,還得一邊無力地回答救護員的問題,任其擺佈量血壓、量體溫等等,這時也開始覺得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進了醫院後移至輪椅上,經過一番問診,我又吐了一次,隨後便躺到床上去吊點滴注射止暈藥物、抽血等。護士綁在我手臂的管子實在太緊,疼得我受不了,反而注射針頭插入、抽血都感覺不到痛。難道這是護士轉移疼痛的策略?(那種情況下居然還能胡思亂想,也真服了我自己。)
藥物又帶來一陣天旋地轉。醫院裡好冷,打點滴的右手凍得僵直。約略十五分鐘後,暈眩與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幸好最後並無大礙。
時間已近十一點,折騰了兩個小時又冷又累,母女二人也不等點滴滴完便要求出院,一家四口坐著計程車回家了。
吃了一盤筍子,莫名其妙噴了幾張鈔票,文字工作者的荷包(心)好痛,還浪費了這麼多醫療資源,心裡更是過意不去。
隔天餐桌上再度出現竹筍(這次是滷的),雖然沒什麼疑慮,但陰影面積太大,短時間我是再也不敢碰竹筍了。
唉唉,為什麼連吃個東西都要如此戒慎恐懼,我難過。
當竹筍出土受陽光照射、行光合作用並於筍尖部分開始「出青」時,竹筍中所含有的酪胺酸便後會受到酪胺酸胺基水解酶作用產生「紫杉氰醣苷(又稱氰甙)」這類的含氰配醣體成分。而此成分除了是造成竹筍苦味的來源外,在經加工或消化等外力的破壞時便容易產生具有高毒性的氰酸(HCN)。這些分解產生的高毒性氰酸若再進一步與細胞中參與呼吸作用的「細胞色素氧化酶」結合,便可能導致呼吸作用被抑制、細胞缺氧的情形。而中毒者的症狀剛開始為呼吸短促、頭痛、噁心、嘔吐、痙攣等,最後甚至可能因呼吸困難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