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娜厲鯊 | After 2009

2009.02.07

在爆肝趕6份機工實驗報告，感覺自己大約三天沒睡。
系上辦一個超渡邪靈的法會，我也帶著筆電跟實驗紀錄本去寫。法會地點是一個地板從中間裂開的大禮堂，兩側都有像高架橋一樣建起來的木質床板座位，在角落有細細一條樓梯可以爬上去。不過大部分同學都沒注意到，紛紛搬梯子或是施展輕功跳上去。法會剛開始我就冒失地在大家的腳邊穿梭找電源插座(筆電沒電了)。

過一陣子有「人權平等促進委員會」(類似這種名稱的協會，就是有個穿純黑西裝頭髮梳的油油亮亮手指不停推眼鏡的發言人，在關鍵時刻出現在媒體前講話好像很有說服力可是很少人知道實際運作方式是什麼的那種組織) 的人，把法會現場變成爆料記者會，開始指控我在社團博覽會佈置的社團宣傳攤位涉嫌「草菅人命」。
(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堅持用這個語意不符的奇怪成語)

最後的場景是我在一個中國古代房子裡(某些破綻可以看出是在攝影棚裡搭建的)，坐在窗邊點著蠟燭趕第3份機工實驗報告，筆電的陰影在窗櫺間的白色薄紙上搖曳著。這個地方在夢裡好像被定義成監獄。

2010.07.12

坐在高鐵上看見漫佈廂壁的水流朝著面前急湧而來，觸碰到被浸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冰冷的溫度，耳腔在高度急遽變化才會感受到的不平衡壓力。原來我已經慢慢習慣用各種幻象來填補這個睡眠癱瘓的寂寥時刻。

高鐵車廂在這個被我大腦支配的世界裡，被迫裝扮成類似遊樂園裡往下俯衝激起奔騰浪花的水上雲霄飛車，窗外被水花沖蝕往後跳躍漸淡的景色，讓被綁在椅子上的我更加冷靜(不時竊笑)地端詳著這個荒謬的空間，並找尋離開這個時空的繩索。

睡眠癱瘓症狀(也就是俗稱的鬼壓床)的起因是大腦在睡眠中的快速動眼期(REM)意外醒來，導致大腦知覺已經清醒，全身肌肉和感官卻還無法控制。平常淺眠的夜晚經常發生，但像今天這樣的大白天午後，在淨白透光的高鐵車廂中發作倒是頭一次。

多年來的經驗我已經找到一個總是能解除睡眠癱瘓的方法：慢慢把剛從睡夢中驚醒的緊繃腦神經徹底放鬆，注意力集中到離自己本體意識最遠、最細小、平常最不常想起(甚至已經忘記)也無法控制的末梢神經。比如說，左腳無名腳趾。再使出這段期間積蓄的所有精神力扳動它。你會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放射狀的冰晶蛋殼碎裂感，從那個被敲擊的脆弱點向外迸射，瞬間披覆全身，讓你的手腳恢復控制。

醒來之後悵然若失。檢查筆電背包，還好沒有被剛剛四濺的水浸濕、檢查裝水果的紙袋，仍舊密實沉重，裝滿媽要我帶去的香蕉蘋果水梨芭樂。前面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抓了抓微禿的頭後站起來，把看過的報紙隨意灑在坐椅上、拎起公事包，皮鞋敲著地板慢步離開。

那個俯衝下來，同時濺起好幾層樓高浪花的遊樂設施，當年的名字好像叫做「霹靂滑艇」。

2010.09.26

被遊覽車玻璃框住的凌亂街道一幕幕掃過，又是令人厭惡的全家出遊日子。無法分辨我們是真的如進香團般在沿途各個寺廟下車，或只是所有遊覽的景點已經在我腦中咻的一聲被歸類為 "狹窄市區巷道間豔俗白煙纏繞的華麗雕飾廟宇"。

某次休息站下車上廁所購買紀念品(真的是全家出遊嗎?)的空檔，我朝一條沒有路標的小路走去(多少有不耐煩與賭氣的成分在)。理所當然走一走就迷路了，不過只走過幾條街，我還堅信自己被困在市區中(同時浮現一張市區街道圖證明我的判斷沒錯)。轉個彎往一個像是地下車庫的下坡道走去，走到一半發現是死路(前方和兩側都是聳立的咾咕石牆)，從坡道口往反方向看出去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剛好一個浪捲過來水直接淹進剛剛走下去的坡道，我狼狽沿著坡道往上跑，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一間海景餐廳渡假村，有各式南洋風米白色建築與植物。

繼續走到一個類似幼兒玩樂室的地方，和這家海景餐廳的老闆夫妻見面，(冷氣很冷)他們有兩個小孩正在旁邊玩比他們身高還高的紫色病毒突狀橡膠球，夫妻兩人都很和藹可親，可惜這家海景餐廳私底下在做非法屠宰鯨豚的生意。

往窗戶外可以看到夕陽照在海上，帶著一點暗紅色。

2011.08.28

另一個世界完全滲進來了。

那個真實世界的記憶滲進夢裡了。我去家教的路上，在等捷運啃著早餐時(這裡明明禁止飲食吧?)，發現一隻蛆在右手食指指節上爬行。突然有點茫然的觀察了一下以後意識到牠真實的存在。很快撥掉並毫不在意繼續吃早餐。
應該是剛剛路上哪裡掉下來的吧，停腳踏車的地方樹那麼多。

到了頂溪站家教學生的家，走樓梯上樓的同時又感覺頸間有異物竄行，順手撥了一下發現是另一隻蛆。我冷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不知從哪裡浮出來的鏡子)，分析所有可能的來源：
1.摺在角落很久沒動的紀念書包
2.衣櫥裡的衣服 (可是這才剛洗吧)
3.頭髮 (新用的劣質洗髮精裡面有冰凍蟲卵附著在頭皮毛細孔受熱後孵化爬出來)
　　 (果真夢裡的我想像力也很豐富)
4.通往公館捷運站的小路上從某顆樹灑落下來
5.從我爛透的大腦裡鑽出來 (這個可能性頗高)

場景跳到晚上出發前往黑市音樂節，在往西門的捷運車廂上，蛆又再度出現，慢慢從袖口往上爬進我的手臂。今天的第三次了。
我好像也慢慢理解，這些奇異的徵兆代表我已經快要成為這個世界潰爛腐敗的通道。以後夢裡腐爛的時間會匯集、封存在我身上，慢慢被蠶食精光之後，這裡就再也找不到時間流動的證明，我的精神可能會永遠離開這個時空了。

染了白髮一手策畫黑市音樂的Oliver，和一上台就瘋瘋癲癲，當時還在與Oliver交往的魏如萱，都給我這個世界好久不見的錯覺。HELLO WORLD!
回聲樂團的柏蒼坐在我旁邊的小包廂座，戴著漁夫帽和鮮彩橫條紋T恤。助手拿著他的木吉他也占了一個位置，上台的時候說了一些關於Oliver給他的感動。

這天半夜醒來後，坐在電腦前趕明天研究進度報告的投影片時，也不停接收到神秘深夜電台的歌曲。把所有程式都關掉以後音樂仍持續播放，最後只好切斷電源，倒回宿舍床上。
還記得的歌單只剩 System Of A Down 的 Aerials、和 The Legend of Zelda主題曲。大概是腦內的蛆截到某個電磁波頻段，直接在耳朵裡放的吧。

2012.02.25

中途醒來兩次，夢竟然也就應聲斷成三截，人物場景對白可以連結在一起像是壓縮分割檔那樣的Part1.Part2.Part3.

夢裡有一個女生，是我親妹妹。穿著冬季高中制服和一件深色西裝外套(夢裡一直是全知觀點)。他說他會離開是因為，我們兩個不能存在同一個世界。現在在夢裡也是一樣的情形，我必須趕快離開，他才能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以後希望我也盡量不要再來了。

告別前我們如鄉土連續劇般動作誇張地相擁而泣。甚至互相交換了facebook (夢醒後我還真的去查他的暱稱，可惜沒有人使用)。

最後他還說了，這個世界裡我的爸媽很想見我，我真正的爸媽。

其實關於妹妹根本是毫無記憶的，小時候某次不知為什麼翻開戶口名簿，看見我的名字下面本來有一個女生的名字，但是已經被黑筆線條粗暴劃掉。然後一些更年幼時的模糊記憶場景才浮現出來...

我去二樓的鄰居陳媽媽家住好幾天，一開始我好像一直哭著不過去？接著換媽媽帶著哭腫的紅眼袋回來，這些畫面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可能跟後來幾次年紀較大記憶清楚後，去借住二樓陳媽媽家的情境搞混了。

重點是，連看都沒看過，幾乎完全沒有情感聯繫，卻還被我夢見，我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那種利用早夭的妹妹和聳動題材炒新聞的記者了。

這時候就希望其實是他託夢給我。那我大可以置身事外，
「是你自己託夢給我的啊」，
「我其實也沒有特別想去夢到你」，

對不起噢。我連你真正的名字都忘了。

從此之後，我就不再記夢了，避免留下證據。
一方面保持我夢裡的時間能繼續流動，另一方面也讓我的妹妹不會被迫從那個世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