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drey Hepburn and Orangy in Breakfast at Tiffany's, 1962
我時常重溫柯德莉夏萍的《Breakfast at Tiffany's 第凡內早餐》,除了她套套經典的時尚打扮,最愛看她與男作家在雨中齊齊找貓最後那經典一幕。她落車揾貓,「Cat! Cat! CAT!」的哭住叫。幸好貓貓懂性喵喵叫,最後被找到,兩人在《Moon River》歌曲中擁吻。不過比起那二人的愛情故事,我更在意那隻濕掉的貓貓有無凍親。可能養了雲吞後,我開始在意動物多於人。⠀
兩年前我家養了隻白貓,叫雲吞,因牠毛茸茸像片雲,而雲吞這名很地道。三個月大時我們把牠帶回家,那蹦蹦跳跳的小東西可愛極了。所謂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我以為可愛有得到頂,怎料一歲比八個月可愛,兩歲再比一歲可愛。越大性格越出,現在是搞怪鬼馬、可愛英俊、驕傲但粘人、膽小但巴閉的矛盾存在。要準確形容,就是個「屎忽鬼」。雲吞是隻聰明的貓,知道自己備受寵愛,深諳人情世故,家裏每人功能分得清楚,能以不同方法以得所需。牠好食懶非無甚貢獻,最大本事是以撩人姿態顛倒眾生,哄得人類們非常開心。⠀
養過雲吞,會明白動物有多懂性,有情感有感覺,比人類更具所謂人性。夜晚沒回家,雲吞會通宵等我門;知道你要出門口,會躲進梳化底,皺著眉頭嬲嬲豬望住你。這跟動物是寵物或畜物無關,例如豬就是非常聰明的動物,比貓狗更容易訓練。當我們反對吃貓狗卻每日吃豬牛時,必須承認我們都是物種歧視(speciesism)。⠀
讀過《Homo Deus》* 講到動物那部分,我心頭緊了好久。農業革命將世界反轉,人類由游牧民族變成駐地農夫,開始圈養動物,進化到現今的工業農牧,被作者稱爲人類史上最大罪行之一。⠀
在物種延續和數量的角度而言,豬牛羊家禽仍然生存至今,並遍佈全球,可謂非常成功。但事實是牠們是受到人類操控,為提供糧食而被系統大規模繁殖,毫無反抗能力的悲慘生物。工業農場的鷄,畢生活在走不動的籠裏;剛出生的小公鷄會被抛進絞肉機立即攪碎;剛出生的小牛立即被帶離母牛作生產。我們拿走這些動物的生理、心理和社交情感需要,死亡都是其次,最可悲是在牠們在那短小生命裏,不斷受苦。⠀
你可説,無辦法,人類必須維持生命健康。人類是雜食而非草食,固然是自然界食物鏈之設定,但我們對動物做的遠超只爲生存,是將快樂建築於其痛苦之上。問心,我們有很珍惜放到桌上的食物嗎?放題食物琳琅滿目,永遠滿架的超市製造大量厨餘,肉類稍微難吃就被我們厭棄,吃上等貴肉成爲炫耀之事。加上全球不平等資源分配造成大量浪費,人類仍活在無後果的奢華裏。要認真想人性,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令人感到絕望,陷入虛無境地。⠀
如你未感到絲毫内疚,那恐懼可能是更有效的情緒。《Homo Deus》警告我們,日後科技發展到出現擁有完美基因和權力,長生不死的超人類(homo deus,神人)時,擠不上那階層的普通人類(homo sapiens,智人)很可能會淪爲動物般,被人任意宰割,操控死活,讓我想起作家石黑一雄的《Never Let Me Go》裏,人類被複製成器官捐贈者,被健康地養著教育著,卻沒任何自由,生命隨時結束,跟現時的動物無大分別。⠀
雲吞三個月就離開母親,一歲被閹割,對室外世界極度恐懼,我不斷問自己,無論我多愛他,這種愛都是建基於自私。而如非在我家中,雲吞會過得更好嗎?這都是極度複雜的道德倫理問題。朋友說,人類不是跟動物一樣無奈?突然被抛到這個世界,沒得選擇家人環境卻要設法生存,這就是我們活在的世界的現實面貌。⠀
眼見雲吞每日都在吃肉,亦像人類一樣,毫無懸念地將昆蟲殺死,我就明白世界沒有公平公義,弱肉强食才是真理,直至歷史洪流流到,大衆對動物權益覺醒的時刻,就像以前解放黑奴、爭取女權一樣,變化才會逐漸發酵。隨著 @impossible_foods、@NUGGS、@beyondmeat 等以植物製成的 lab-made 素肉大規模興起,希望這些革新膳食,真能慢慢改變人類的飲食習慣。⠀
我能完全不吃肉嗎?老實説是可以,但很難。在這階段,我唯有給自己規定,碟裏肉類一定要吃完,鷄皮(動物脂肪是 good fat)如此 goodness 當然不能浪費,亦盡量不要把進食變成興趣。所以我不是,亦成不了講究飲食,以發掘美食為樂的 foodies。平時略盡棉力,在家多煮蔬菜豆類,研究下 vegan 菜式,繼續寵愛雲吞,做個無咁内疚的自私人類。⠀
*對於工業農牧為人類罪行這論調,可以讀讀這篇文章瞭解更多: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5/sep/25/industrial-farming-one-worst-crimes-history-ethical-question⠀
Image: Audrey Hepburn and Orangy in Breakfast at Tiffany's, 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