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又寫了一篇,跟前面幾篇算是有連續性,也呼應到〈未來再見〉的內容。艾佛斯就算死了都還是要吃狗糧!不過這次主角終於聽到了他該聽到的話⋯⋯
在這個晴朗週日早晨,坐在綠草如茵的墓園裡聽牧師歌頌艾佛斯的生前事蹟,天能組織的領導者才意識到他成了最後一人。
也許是因為他早早就死過一次,後來才會活這麼久;即使扣掉在逆行順行中報廢的年頭,他也都算得上年高德劭了。而且他很幸運,現在竟然還能用自己的腿好好站著(不過最好還是加根枴杖),艾佛斯從很久以前就辦不到了。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艾佛斯也很幸運,他的人生下半場是個小小的奇蹟:現在他的葬禮上,有為他流淚的妻兒子孫。艾佛斯率先打破了組織裡沒有人平安退休的魔咒——雖然他的老闆有不著痕跡地幫他弭平了一些障礙,但要不是艾佛斯有先替自己找到一條退路,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也能安身立命,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在被他逼著裝成諮商師將近一年以後,艾佛斯有一天突然恍然大悟,跑來對他說道:「那個遠端書面指導我的神祕專家……其實是未來的我吧?」
他暗中一驚,表面上卻裝得氣定神閒。「沒想到你現在才發現。」
艾佛斯嘆了口氣。「難怪什麼都能說中,而且他指定我唸的書我都看得下去……」一臉被自己算計的不甘心。「所以他——我——後來真的就是做這個了?」
「你說呢?」他其實也不是完全清楚。
送走尼爾以後,艾佛斯就靠著對「未來的自己」那股盲目的信心找到新的目標,真的去唸諮商心理學,還在過程中認識了後來的妻子。而他作為組織領導者,很乾脆地放艾佛斯離開——雖然這樣逼得他非得關閉某些辦公室、轉移艾佛斯知道地點的所有設施,後勤人員怨聲載道,他的副手瑪麗也很不高興,但他覺得這是值得付出的代價。「雖然我們都知道活著脫離組織、過普通生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現在至少有一個例子了。妳不覺得這樣要招募新人的時候,比較不會有良心問題嗎?」
瑪麗哼了一聲。「我從來就沒有良心問題,因為每個人加入的時候都知道他們答應了什麼。」
但他們答應的時候,不見得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做個沒有名字也沒有日常生活的人。這點瑪麗跟他都心知肚明,所以他們都沒再互槓下去。
後來他意識到,他放艾佛斯走,其實是出於私心。他就是希望看到有一個人得到幸福結局。雖然現在艾佛斯的墓碑上刻的不是他出生時的姓名,但這有什麼關係?有這麼多愛他的人。尼爾卻連個刻著假名的墓碑都沒有——他至今不知道尼爾的屍體是怎麼被處理掉的,畢竟那個祕密地點在之前受到敵方嚴密控制,別說是回收,他們甚至找不到一個時空縫隙派人進去再確定一次。但他無法就這麼欺騙自己,假裝尼爾只是詐死,說不定逃到什麼地方去了。僥倖是不存在的,他那時親眼看到了,還渾然不覺。
只要參加葬禮,他一定會想起尼爾。實際上,在尼爾離開以後,只要腦袋空著,他就會想起尼爾。起初他認為這是對於戰友的歉疚使然;畢竟尼爾為了他(還有這個世界)而死,他本來就應該要一輩子放在心上。但有時候罪惡感折磨得他幾乎要發瘋,他真希望自己不要記得,只好瘋狂地投入工作,設法淹沒那些記憶。
當初他覺得他做的決定是對的,而他以鋼鐵般的意志貫徹到底。他吸收了尼爾,硬著頭皮忽略這個笑容可愛的青年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每次要見到尼爾以前,他都必須提醒自己,他不能被青春肉體的魅力給沖昏頭,不能因為尼爾明顯喜歡他,就給出太多回應。感情是不能利用的,尤其是你知道對方無論如何注定為你犧牲,而你對他的感情卻混合著太多歉疚,注定不可能純粹的時候。
尼爾很聰明,很善良,很有幽默感,那張臉在某些角度下是男人女人都會承認的好看……但尼爾的優點越是多到天邊,他就越會提醒自己,他們之間的情誼必須僅止於同事關係。他偶爾發現尼爾似乎有豔遇就感覺如釋重負,然而他們相處時的愉快氣氛總是讓他覺得危險。他拒絕了尼爾無數次的明示或暗示,後來尼爾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都不再做——直到他必須踏上那條不歸路的前一刻為止。
他為那一刻不斷付出代價。
尼爾走後的三年之內,他的睡眠品質逐步惡化,光是安眠藥無濟於事,最後終於演變到他不得不找組織內的諮商師談話。(對,他們後來有了真的諮商師編制。)執行「標準程序」的習慣根深蒂固,雖然他盡可能說他能說的實話,講出他跟尼爾以前怎麼相處、現在他對尼爾的愧疚如何佔據他的思緒,但諮商師問他「你對尼爾有性方面的遐想嗎」,他還是堅定地否認(反正次數很少),只說尼爾在最後一刻的踰矩行為讓他很困擾。
「尼爾只是個同事,我對他只有袍澤情誼。」
「好,我沒有要說服你事情不是這樣。」諮商師好脾氣地回應。「我只是建議你,不必壓抑你對他的想念。」
「我——」
「不管你對他的感情怎麼稱呼,或者是不是有內疚的成份在,你確實想念他,但你一直想要否認與壓抑。到現在你應該已經知道了,這樣做沒有用。」
他無話可說。
「所以我推薦另一種作法。」諮商師說:「你想起他的時候,就花點時間好好悼念他吧。悼念戰友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犯不著不好意思。」
諮商師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一開始你可能會不習慣,甚至會覺得你快要被情緒淹沒了。如果你覺得不安全,至少你可以試著在這裡談他。反正你現在已經開口了,不是嗎?」
又過了幾個失眠的晚上,他才勉強承認,諮商師的話或許是對的。諮商師也不幸言中後來的發展:具體說出他想念尼爾的哪些事,引發的情緒海嘯幾乎讓他以為他會再死一次。
有一段時間,他活在後悔裡。他明明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做了決定,卻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在木已成舟這麼多年後,才覺得悔不當初。他已經無法做任何事加以補償了,卻還不斷地想,如果他當初改變作法會怎麼樣?如果他不要刻意裝聾作啞,他們能分享的事情肯定更多,尼爾短得可憐的人生會不會更美好一些?但即使如此,尼爾淒涼的死,就會變得比較值得嗎?
在他走火入魔,開始考慮逆向重鑄過去以前,他的諮商師問道:「你呢?你的感覺是什麼?」
他甚至不懂諮商師在問什麼。
諮商師重新整理了他的問題。「你說,你真希望當初你有不同的反應,讓尼爾更快樂一些,但你從沒說過你自己是什麼感覺,你希望如何。——你覺得你的感覺不重要嗎?或者,你覺得尼爾不會在乎你是什麼感覺,只要你順了他的意、取悅他,他就會高興?」
「不,當然不是!」他反射性地反駁。
「怎麼説?」諮商師的口氣像在挑釁。
「他不是這樣的人——」
「說具體的事實給我聽。」
「當初我堅持要他保持距離,他——基本上很尊重我的意思。他在乎我的感覺。」
諮商師點點頭,莞爾一笑。「對,說不定比你自己還在乎。你也應該在乎。」
「為什麼?」他很不悅地反問。
「如果你不知道你是什麼感覺,不知道你真正想要什麼,就算你真的回到過去,你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因為尼爾的期望不是要你盲目地滿足他,剛才你自己就說過了。」
他還在皺眉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諮商師又說了下一句話。
「……現在你好好想一想,你知道尼爾當初的感覺嗎?在你們真正相處的時間裡,他真的覺得不快樂、不滿足嗎?或者只是你這麼想?」
他想了一會,然後有些驚恐地回答:「天啊,我不知道。」
「不,你其實知道的。」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你曾經告訴我許多關於尼爾的事。你記得那麼多細節,你肯定有線索。」
他不置可否。
「或許你需要用新的角度,來看這些舊的記憶。」
起初他半信半疑,不怎麼確定他找得到什麼新的角度,但他想起了許多等待執行任務的日與夜,他跟尼爾聊過的許多話、做過的許多事,甚至是累到只能發呆的無語時刻……當他沒有過度在意距離問題,尼爾也沒有企圖擾亂他的時候,他們有過很多寧靜美好的時光。他確信他記得每一刻(畢竟情報人員都過度鍛煉他們的記憶力),記得尼爾在那些時候的各種表情。通常是各種幅度的笑,尼爾笑點低而密集,很容易觸發,他常常必須特別努力才不會跟著傻笑。
雖然他至今仍搞不清楚,如果沒有世界生滅的責任夾在中間,他究竟會怎麼看待尼爾,但現在他至少確定,那時他是快樂的,尼爾也是——因為那雙藍眼睛裡溢出的情感往往讓他不敢直視,如今卻充滿懷念。
這個認知把他從絕望的深淵撈起。他們共處的分分秒秒,原來不只有一種意義,這一切不只是犧牲或浪費。
放棄定義他們的關係,接受記憶不只有一種詮釋以後,他終於可以容許自己想起尼爾。實際上,他發現他竟然可以締造關於故人的新回憶:以他的專業優勢,只要他願意䦕口問,有的是辦法讓其他人跟他分享他們記得的尼爾。根據這些人口中的故事,他慢慢抽空走訪過尼爾以前去過的地方,又遇到更多跟他有交集的人,知道更多更多他本來不曉得的事……
某種程度上説,這樣讓他更加想念尼爾。只是現在想起尼爾,不再只有讓他恨不得放棄當人的劇烈痛楚了。若是在前一晚夢見對方,醒來以後殘留的也不全是尖銳的空虛,有時候他甚至笑得出來。
但這樣收集拼圖碎片的行動,還是有其限制。為了避免打擾(甚至危害)艾佛斯的新生活,他狠下心來,再也不跟這位老部屬直接接觸。雖然組織的天羅地網讓他能夠輕鬆掌握艾佛斯的現狀,只要沒有面對面談話,艾佛斯腦中關於尼爾的記憶,就不可能直接傳送到他的大腦裡。這點很可惜。比起惠勒,艾佛斯終究跟尼爾更親近一些。而且嚴格說來,他是最後一個跟尼爾說到話的人。
多年前艾佛斯曾經對著他大喊:「你想知道尼爾最後怎麼說你的嗎?」他說他不想。現在他總算老到可以承認了,他在撒謊。他不是不想,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該知道。時機過了就是過了,等到艾佛斯離開組織,就更沒可能了。
現在艾佛斯已經安息主懷(話說回來,艾佛斯信神嗎?他還真不知道),他自己也把組織裡的權限都交出去了,在這個鄉間小鎮的葬禮上當個不請自來的低調老友,想來不會引來任何後患。他可以在此默默地慶賀,現在他們三人的使命都結束了,如果有個屬於情報人員的天堂酒吧,很快他們就可以毫無罣礙地在那裡相會。
如果有機會再看見尼爾,他一定會放下自己擁抱了一輩子的克制與羞怯,給這個身心一樣美麗的金髮男子一個毫無保留的擁抱……雖然他已經是個皺巴巴又不起眼的醜老頭子了。
沒想到在艾佛斯的葬禮上,他想的還是尼爾。他忍不住輕輕一笑,這似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他只好拿出手帕來假裝在咳嗽,掩飾自己不怎麼得體的表情。
葬禮上的人群漸漸散去,他也轉身離開,卻聽到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逼近,他心中一凜,握緊了拐杖——然而拉住他的人,看起來沒有絲毫敵意。
那女孩有著淡褐色的皮膚跟深色的捲髮,還有艾佛斯的眼睛。看她的年紀,他會猜測她是艾佛斯的孫女輩。
他把拐杖放鬆了一些,露出一個無害老頭的微笑。
女孩遲疑了一下,然後臉紅了。她沒表情的臉有點兇,但他知道,她只是緊張又專注,想對陌生人說件不好開口的事。
「你認識我外公?」
「對,在很久很久以前。」
「這裡的其他人都不認識你。」
「唔,應該是吧,我想他們都比我年輕很多。像我這樣年紀的人,大部分都跟妳外公在天上開趴了。」
「但你看起來跟年輕的時候很像……」
「是嗎?」他露出微笑,但基本上不相信這女孩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第一次「死掉」以後就沒拍過任何照片,他想像不出艾佛斯會違反規定留下這種東西。
「我外公給我看過這個,我想上面是你。」女孩拿出一張看起來有點破爛的紙,他接了過來。
如果他不是裝慣了撲克臉,這一刻他肯定控制不住他的表情。
他手上的東西不是照片,而是一張精細得驚人的素描,畫的就是他。他認得這個筆觸。
尼爾畫過他,半討好半炫耀地拿給他看。他一接過來以後先是誇讚一聲畫得好,下一秒就把畫撕成碎片。尼爾那一瞬間的表情像是自己也被撕成碎片,他則不無歉意地告訴這個年輕人,在沒有照相機的時候這種視覺重現能力是很好用,但他們這種人的照片或畫像都是留不得的。別拍自己人的相片,也別畫自己人的肖像,他這麼告誡臭著臉的尼爾。
尼爾後來就完全不畫人物素描了……或者,只是不在他面前畫。他完全沒想過尼爾手上還有別張。也沒想到會是艾佛斯替他收著。
他抬頭看著那個女孩,突然不知道他該有什麼反應。
女孩緊張地笑了一下。「我跟外公很親,有件事他說他只能拜託我。他說他年輕的時候……幹過一些壞事,所以加入匿名證人保護計畫,跟很多舊日的朋友失聯了。但他有兩個拜把兄弟,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還活著,還活著的那個一定會排除萬難來參加他的葬禮。他沒有那個人的照片,只有一張畫像,但他要我答應,如果看到畫像裡的人來了,一定要幫他轉交一封信……」
女孩從背在身上的皮包裡,抽出一個看起來有點歷史的信封。「如果你就是那個還活著的拜把兄弟,請你收下這封信。」
女孩遞出信封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遲疑了兩秒,然後領悟到那種猶豫根本多餘,就伸出一樣微微顫抖的手接下了信,然後看到女孩的眼眶瞬間變得潮濕。
「所以我外公年輕的時候到底幹過什麼壞事?很壞嗎?可以告訴我實話嗎?」女孩輕聲問道。「外公……大家都愛他,他也對每個人都很好,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說自己,可是我又不想認為他在撒謊……抱歉。」女孩擦去了眼淚。
「在葬禮上人本來就可以哭,不需要道歉。」他這麼安慰她,同時真想踹艾佛斯一腳。有必要扯這種謊嗎?現在讓他很難辦。但話說回來,他其實明白艾佛斯為什麼要這麼說。「你外公……他如果沒有講細節,我也不方便說。但他不是唯一有罪的人。我跟他——這麼說好了,我們見死不救。妳聽說過電車難題嗎?」
女孩瞪大了通紅的眼睛。「你是說那個……有兩條電車軌道,一條軌道上綁了一個人,另一條軌道上綁了五個人……?我在道德哲學入門課上聽過。」
「對,就是那個。」他點點頭。這女孩八成不懂,為什麼她在大學通識課上學到的思想實驗,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妳記得細節嗎?有輛失控的電車在軌道上行駛,前面的正式軌道上綁著五個人,備用軌道上則綁著一個人。妳站在轉轍器前面,只要妳拉動控制桿,電車就會從正式軌道轉換到備用軌道上。接下來妳有兩種選擇,第一個是什麼都不做,讓電車繼續前進,壓死五個人。第二個是拉動控制桿,讓電車轉換到備用軌道,壓死一個人。妳會怎麼做?」
女孩嘆了口氣。「這種問題我實在回答不了,所以我退選了。」
「妳可以這樣理解:妳外公跟我,我們站在轉轍器前面。我們合力拉動那根控制桿,讓電車轉到備用軌道,壓死那一個人。如果要為妳外公辯護,我得說出了比較大力氣的人其實是我……而且被綁住的那個人……」——這時候他突然福至心靈,徹底明白尼爾說「讓我走吧」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讓他幾乎無法繼續——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聲音:「被綁住的那個人,他在被碾過去以前,早就原諒我們了。」
女孩訝異地看著他好一會,才發出一聲細細的「噢」。
「……所以說,妳外公跟我,我們的確都不是什麼好人。」好人當不了情報人員。「但我們也不太壞。至少我確定妳外公不太壞。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捨不得他?」
這點他非常有把握。
他婉拒了女孩要他留下來到喪家去喝杯茶、聊聊死者的邀請——這時候艾佛斯的謊話就挺好用的:「我跟妳外公一樣,也是必須隱姓埋名的人,留下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有緣再見吧。」事實是,他很急著看艾佛斯留給他的信裡到底寫了什麼東西。
照著情報人員多疑的習慣,他緊捏著那封信,轉了好幾趟車以後,才在他認為很安全的公立圖書館裡打開了信。
他摀著嘴,努力不讓旁邊的人發現有個老人家正無法控制地啜泣。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悲傷,卻也從來沒有這麼喜悅。他生平第一次不再懷疑,他確實就是愛著那個他不敢多看一眼的年輕男子。若非如此,得知自己確實得到過這個人的愛,怎麼會讓他這麼高興?
信封裡只有一張紙,艾佛斯用不算漂亮的字跡清楚地寫道:
「最後我問他:『所以你覺得死掉沒有關係,還能笑嘻嘻的?你瘋了嗎?』
他說:『我可能是瘋了,但我笑是因為我還能跟他好好道別,這不是很幸運嗎?有多少人突然就死了,不管是他們自己或他們心愛的人,都沒有機會好好說再見?』
我以身為頂尖情報員的記憶力發誓,上述紀錄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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