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魔眠枕

「給我生苔的蛇皮還有發霉麵包釀造的酸豆漿。」

牠接獲指令，撐開困倦的睡眼，迅速推開小道具房的門，然後搬出一簍子指定的材料。

老巫師指著滾鍋，要牠將材料倒下。

「倒下去，快！」

傾倒酸豆漿，然後將蛇皮一片一片丟下，雙手幾乎沾滿了苔菌跟豆漿的臭氣。牠遲疑一下，才想到這些東西對身體有害。趕忙擦了擦衣角，此時，老巫師再次下令。

「夠了！現在開始混合，攪拌它。」

牠緩慢準備要拾起大匙棒，結果老巫師先一步搶走，自顧自地攪拌起來。有時候牠真的搞不太清楚老巫師是想命令牠，還是在對自己說話。

「去旁邊待著，不要礙事。有需要我會叫你過來。」

牠乖乖聽話，躲在燭火照不到的角落，將三對短小的腳收放在長滿花朵的矮長凳上。盤坐著，發呆。

滾鍋冒著渾暈的濃氣。往紅茶注入牛奶的白，烏雲與陽光同時在天空交鬥的灰藍，敲開樹皮瞬間被樹汁噴灑的糊綠，擱淺岸上死亡腐爛的烏賊的粉紅，各種有性格的色彩，輪番變換著位置，跳著宛搖的舞步。

昏眩了，好累。看著，望著，以往熟悉的藥草小屋裡每一個景物：藥箱，藥罐，藥草，風乾的動物屍體，奇形怪狀的器具，都變得好模糊。牠好想睡。

「喂！把你腳邊裝著甘草的棉布袋拿過來！」

牠驚醒，跳起來，結果摔倒在地。六隻愚鈍的腳害牠絆倒了。但這無法制止老巫師急躁的口氣。他催促，牠連忙翻滾、解開糾結的腳，起身，拿起老巫師所說的布袋，就往滾鍋衝過去。

「停下！」老巫師大喝一聲，因為牠快撞上滾鍋了。

「打開！」

牠撐開棉布袋的開口。只見老巫師將大匙棒拆成夾子，將煮到滿是白斑的蛇皮夾起，小心放入。牠，眼睜睜看著原本還冒著熱氣、濕淋淋的蛇皮，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立即變成乾燥有彈性的皮革。白斑也全化身為調皮愛玩的小精靈，跳入滾鍋，燙死。

「把它封起來。」

老巫師拿出針線，然後親手把封口給穿牢，束緊，收口。魔眠枕完成了。

「現在，你躺看看。」

老巫師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下來。他推著牠回到矮凳上，放置魔眠枕，催促牠躺下。

牠躺著。

「如何？」

一隻隻詭異的黑手自枕頭裡伸出，扯著牠的皮毛、捧住牠的臉、伸入牠的眼耳口鼻。牠閉眼，黑手也跟著進入到牠的內心意識，然後抓住每一點在意識空間裡試圖清醒的思維，撕成碎片。

牠滿足的點點頭。好放鬆，能睡了。

在陷入深眠以前，牠感覺到老巫師正撫著牠毛茸茸的耳朵。開口。

「啊，看來很有效，快睡著了呢！好好睡，等你醒來，我們就來享用酸豆漿燉精靈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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