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也．紀事01 主任的椅子

這個拜訪的對象，人的年紀看上去快半百了，也算是見過大小世面的，但是在面對權力上，仍顯得這麼地小心翼翼地…。對於無心拉了主任椅子要給他坐的我們這些外人來說，那不過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在那個角落裡最方便的順手使用，但對他和他的工作上的那些人來說，那把椅子就是個權力的象徵，誰「不小心」坐了，都可能被「有意義」地解讀，無心也都會被視作有意的。這正是權力的面目之一，它有著上下階層的意涵，也象徵了野心、意圖和謀取，以及運作時令人的恐懼和不安。

這幾年，愈發地感受到權力的運作，也能更敏感地、清冷地看清它的面目。說穿了，自己的主任不也是如此，公開地也都大喇喇地說著，「大環境不好，別家公司都還跟員工借了薪水呢…那些不想作為的，公司這裡都會先記著，要提早安排，讓日後的新人可以接…這就是『超前佈署』嘛…」他不算太明說，只是言中語裡，不外乎吹棒自己對公司的支持、對鈞長的效忠，也暗暗地諷刺底下人，特意地要讓人不舒服，那心理就是，這樣既公開羞辱了人，受不了要走地又省了資譴費；自己還能拍了上層的馬屁，還又同時吹噓了自己，一箭雙雕。

權力的面目，通常在於它運作之下，就是同時地箝制住了人們的生計和喉嚨；它不管是用大喇喇地方式，或婉轉地指桑罵槐，有權力者不論長得再怎麼慈眉善目，身段再怎麼柔軟，它的運作本質就是箝住了「生計」，那對一個人，尤其背後還拖著一家老小活命的人，他心中再怎麼清明於這樣的威嚇，也都不得不沈默、不得不臣服。

然而更無情地，是在人的江湖中，那些看著權力對他人運作者，那些袖手旁觀和酸言酸語的人，因著自己的生計，都被捂住了嘴和喉嚨，或者因著自己的曾經，看過權力的黑暗面目，而習慣了、甚至要誇張地去參一腳來欺負人，用站隊的方式，更加去彰顯權力的施與受，以此來保障自己短暫的安全…。

從「一把主任的椅子」，連結到科層組織結構中被扭曲的心靈，以及根植在心底的黑色斑塊。除非有了其他生計的活路，否則人們的尊嚴和喉嚨，都只是一扇被掩上了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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