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主管說的話

對多數工作者而言，職場生涯占據生命很長的時間。三十歲以前遇到的主管，會對我們的思維與行事風格有所影響，後來的歲月或多或少我們會以前人為榜樣。筆者在此分享三十歲以前，歷經不同行業，那些深植腦海，至今記憶猶新的主管語錄。 

編輯部例行週會裡，主管甲：「生存，就是不斷創造自己的被利用價值。」剛進公司尚未滿二十五歲的我，霎時五雷轟頂，心想出版是文化事業，而且這裡是編輯部，怎麼主管講話如此市儈。 

兩年後在另一個編輯部，看見主管乙在座位上眼神空洞表情呆滯良久。由於與該主管日常相處和諧，且工作關係密切，於是向前關切。問主管乙：「你在幹嘛？」主管乙：「我在吃飽等死。」我立即閃開，心想這傢伙早上起床起錯邊。 

接者換了行業，一日嚴肅跟主管丙討論案子的細節，主管丙說：「你不要這麼認真嘛，大家出來混口飯吃罷了。」出自德高望重主管之口，甚感驚訝。該主管後來是知名的社會賢達。 

換行滿一年，年度調薪過後，主管丁找我去他辦公室談話，主管丁說：「你滿意此次調薪嗎？」我回：「公平就好。」主管丁說：「人生很難做到公平的啊。」略帶不解默默離開他的辦公室。 

隨著時間過去，終於對這幾句話產生有異於當下的領悟。 

「生存，就是不斷創造自己的被利用價值。」這句話聽起來刺耳，但這句話讓我在職場受用一輩子，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我在吃飽等死。」這個回答其實是深遠的，主管並沒有說錯，我們所有人不都是這樣嗎？他只是用詼諧簡化的方式回答我。後經自我檢討，我不應該那樣問他，因為主管在做什麼，不用對我說明。自己當了主管後，發現越接近公司核心，就越多無法與同僚下屬分享的事，煩心的事也越多。 

「你不要這麼認真嘛，大家出來混口飯吃罷了。」這句話聽起來，主管很不認真，但他其實是用迂迴的方式告訴我，有些時候不需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世間事不是非黑即白。在對應客戶提案時，我們必須保留一些灰色地帶，以因應現場突如其來的拉扯。 

「人生很難做到公平的啊。」這是我最快得到解答的一句話。數月以後，鄰座同級同事在外，來電要我幫他翻找他記事本上的一個地址，過程中夾在記事本裡的薪資單掉了出來。我當下看到金額，馬上會意主管丁所言屬實。該同事工作年資和承擔的業務都比我少，但薪資卻比我高。 

主管丁是整個事業處的最高主管，換句話說調薪會經由直屬主管和部門主管提出給主管丁。主管丁當然也看到這之間給薪的差異。身為高階管理者都有一個信條，就是相信自己挑選的主管，誠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並進而支持主管的決定，只要該決定不會偏離規則太遠，即便自身持不同的看法，高階管理者還是會以主管上呈的建議為主。 

當然那時心理不平衡是存在的，但因為我是異業轉進，就忍下來了。多年以後，經歷不斷的調薪，基層時的不公，早就甩到九霄雲外。 

後來幫屬下調薪時，我都會斟酌再三，盡量公平。但「人生很難做到公平的啊」這句話，在日後對應組織內部的諸多事務上乃是很大的考驗。 

鹽需經天然日曬始成好鹽，一如金玉良言需經時間的淬鍊。照片作者拍攝

多年以後回想，四位主管當時的話，當下那個年輕的自己沒能完全理解話語背後的哲理。經歷時間的淬鍊覺得這幾句話皆屬「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