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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我不留?忠泰美術館「SOS粗獷主義建築展」

2020/11/15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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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時建築攝影師&藝術家 Filip Dujardin拼貼出的虛擬粗獷主義建築,作者翻攝展場輸出
台灣策展人王俊雄在展覽紀錄片中說:「粗獷主義是一把時代之刀。」 這把刀,劃開的是二戰後的1950-1970,歐亞一片焦土亟待重建的年代,也是聯合國風風火火的年代。建築師們,也就在和平與國際合作的基礎上,延伸德國包浩斯第三任校長路德維希・密斯・凡・德羅(Ludwig Mies Van Der Rohe「Less is more」的理念,繼續競逐著功能至上、量產標準化、佈局自由的「現代主義」。只是,鋼筋水泥、玻璃帷幕的商業大樓不斷拔地而起,難免讓建築師們感到無趣。日本建築大師隈研吾曾在書中寫道:
20世紀是一個讓我感到寂寞的年代。多樣的場所、多彩的自然,在鋼筋混凝土的單一技術力量下遭到破壞。
也難怪,粗獷主義(Brutalism)雖然為現代主義續命,卻已經可以嗅到一點「後現代主義」不安於室的反叛意味。這一點,可以從地方取材和設計中窺知一二(如台灣聖心女中,丹下健三就用在地洗粗礫石取代混凝土)。不過「粗獷」兩字,雖然直覺上讓人聯想到外表粗糙的特徵,但實際上卻是源自法文術語「béton brut」,亦即「清水模」的工法。

粗獷主義的幻獸圖錄

該展源自德國建築博物館五年前發起的計畫,一開始就以展覽為目標、更藉助hashtag「#SOSBrutalism」累積網路社群參與。台灣的巡迴展,搜羅遍佈全球五大洲、造型奇特的粗獷主義建築共120個案例,甚至也包含台灣6個案例。
光是從獵奇的角度來看,展覽彷若一個管窺世界奇獸的萬花筒,每轉一下角度,一個造型奇特的混凝土建築巨獸,就從五大洲中的某個角落,躍然眼前。讓我目不轉睛的作品之一,是以色列的本.古里安大學。乍看之下,就像是圖樣化的滔滔白浪,一波接著一波,迎面翻湧而來。
以色列的本.古里安大學的圖書館(Ben Gurion University in Beer Sheva),1968(設計)-1995,作者翻攝展場輸出

打開倫敦的粗野建築

倫敦的巴比肯中心,同樣擄獲我的注意力。不熟悉的讀者,不妨從多支取景巴比肯的電影和MV中,一窺她奇特的魅力。身為集合住宅經典案例,在展覽中被描述成「中產階級的『城中之城』」,而這並非偶然。
倫敦的巴比肯中心,1955(設計)-1982,明顯呈現粗獷主義「材料裸露原貌」的設計原則,作者攝於倫敦
巴比肯中心集合住宅中央的公園,作者攝於倫敦

留英時,只知道巴比肯是重要藝術據點,擁有獨立影院、展覽空間等。初訪那次,我卻驚嘆於她龐大的量體、粗糙的柱牆、複雜難懂的動線...,當時只覺得這裏是一個理想國的原型。直到有一回,為MOT Times撰寫報導介紹巴比肯展出的「戰後70年日本住宅展」,才發現這些正是粗獷主義重要特徵。而經過三十年修繕調整後,她甚至被登錄為英國國家文化遺產。
原本被認為落伍的巴比肯,也因此吸附上一抹文化的驕傲感。可想而知,連鬼屋都趨之若鶩的英國人、特別是潮青知青們,怎能不奮力搶佔一席,就為了說出一句豪氣萬千的炫耀文:「我家就住在巴比肯!」
之後,我不只在這兒親炙許多大師作品(如塗鴉藝術家巴斯奇亞(Basquiat)回顧展),巴比肯也從此開啟我的粗獷主義建築之旅。首先是國家劇院,不過畢竟是為了表演,經驗跟巴比肯類似。倒是在「Open House」活動中,有幸參觀過Alexandra Road Estate的住居,在粗獷建築生活的概念,才顯得立體起來。
Alexandra Road Estate,作者攝於倫敦
心神嚮往下,卻也讓我思索:
美好的家,長什麼樣子呢?一定要像Alexandra Road Estate住家一樣、像展覽中的拉里之家、還是...?
Yasmeen Larl,拉里之家(Lari House),巴基斯坦,1970-1972。作者翻攝展場輸出


踏實,一個踏實的生活

我想,如果「慾望」也有流行性、也有時代精神,那最「時髦」的慾望,或許不是易如反掌的網路世界,反而是感官世界。就像知識和書、音樂/電影和CD/DVD的關係,摸得到、看得到的物件,往往才令我有種踏實的感受
Alexandra Road Estate其中的房間,作者攝於倫敦

會不會,在這訊息簇擁如潮、輕盈飄忽的網路時代,讓我加倍思念的,反而是一個可以嗅聞、觸摸的手信/明信片、或是一個扎扎實實的擁抱,來自疫情滯留國外的親朋好友?或者,赤腳往土地上輕踏,踏實那個,空浮已久的物質生活。就像粗獷主義的建築,一樣看得見、摸得著那扎實的存在感。

購書狂的異想世界

滋養空虛生活的,似乎也是氾濫的物品。說來慚愧,有人是購物狂,而我卻是不折不扣的購書狂。或許正是因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消弭了消費的罪惡感,讓我買書幾乎從不手軟。
前幾個月,報應來了。那時我決心斷捨離手邊的藏書,才剛把群書下架,被書山包圍的那一瞬間,突然一股驚悚和無助感油然而生,根本不知道從何開始、又怎麼收尾!我不知道坐困愁城了幾天,才整理完畢,卻只捨得扔出十來本書而已。
人性果真就是如此戀物而貪婪吧?或許我錯過了剛結束的雙11購物狂歡節,但疫情當前,還真是很難抗拒所謂的「報復」性國旅、「報復」性消費。冷靜想想,「報復」這兩個字還真是不對勁。因為,我報復的究竟是誰呢?又是為了對方的什麼惡行呢?如果,答案是「報復」天地不仁的天災,那從大自然的角度來看,是否她正是透過新冠疫情,來「報復」我縱情消費和消耗資源呢?

想像,一個有記憶的城市

就像物品去留,粗獷主義展的關鍵思考也是:留,還是不留?這個問題,即使台灣的六個案例,如新北市八里區的聖心女中、高雄三信家商的波浪大樓...,同樣也得面對。
丹下健三,私立天主教聖心女子高級中學,新北市,1965(設計)-1967。丹下健三結合代謝派和現代主義之作,建築表面採取各種洗粗礫石製成。作者翻攝展場輸出
更別說除了粗獷主義,台灣許多歷史建築也總是面臨「文化資產保存」和「都市更新」之間持續的角力。有人說,保存不過是一種懷舊感作祟;也有人、特別是文化人,認為建築的文化記憶必須傳承。不只本展策展人王俊雄,知名作家朱天心也在《古都》一書裡寫下:
一個不管以何為名不打算保存人們生活痕跡的地方,不就等於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陌生的城市,何須特別叫人珍視、愛惜、維護、認同?

如果粗獷主義是那三十年間值得留下的社會縮影、時代切片,那現在這個時代呢?我們的主張是什麼?是眾聲喧嘩、百花齊放,沒有風潮就是一種風潮?或是,個人表現仍有玻璃天花板,而「文化記憶」就是那道不容跨越的底限?
就像古老的文字遊戲:「留我不留」可以被斷句成兩個全然相反的意思一樣(「留我不?留」或「留我?不留」),我沒有標準答案,唯一肯定的是,近期獨立書店停業抗議削價競爭的議題,大概又會讓忿忿不平的我,「購書症」病情急遽加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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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非藝術背景、卻三天兩頭跑展覽的「美術館路人」,除了仰賴直覺定錨眼前作品,更愛問問自己是感覺激動、寧靜、或泫然?還要自虐地,連結當下的人生處境連結,才甘願返回紛擾的現世。於是決心用書寫,實踐艾倫狄波頓《藝術的慰藉》的唯心觀點,捨棄高冷論述、直探藝術所誘發的感觸。請準備好,跟著藝術一起「走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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