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情之家》寫作幕後(一)|猜你料不到,畢竟連作者本人都料不到。

2020/11/15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我就當作你已經讀過《矯情之家》了。否則大概是想看一個寫小說的人究竟在想什麼。先講,整個故事我讀完了,連這則中篇小說的長篇改寫版都是。因為麟左馬是作者本人。
從最顯而易見的開始:標題為何叫矯情之家?是不是想寫人心的詭譎難測?還是想表態在權力結構嚴謹的大家世族裡,人人都不免有自己的隱匿之情?
其實沒有。答案簡單到令人想打人:只是早上起床在馬桶上想到「矯情之家」四個字,覺得好像會是個有趣的故事標題。就像 Tom Waits 那首 "Christmas Card from a Hooker in Minneapolis" 自備情境。初時心裡一個故事都還沒有。故事的起點,只是一個看似有故事的標題,而不是心裡釀了一個陳年的故事。抱歉一點都不浪漫。
接著是目錄:以整個宅院的各個空間為章名,是什麼用意?
答案又簡單到令人想打人:因為第一章是廚房,下一章就其他的空間好了。有一就有二,接下來我就打開那個時期的建築,找找每個空間適合發生的故事,然後把它掰出來。我寫這故事就是靠一個掰。在進入柴房之前,麟左馬都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只是先製造一個故事發生的場域罷了。
但是找出一個可以發展下去的規律,其實非常關鍵。矯情之家找到的是空間分隔,這是比較少人使用的框架。很多故事使用的是某個歷史片段、某段神話、某個神秘體系,或是某個既有的世界秩序。〈紙牌屋〉用了白宮、〈雷神索爾〉用了北歐神話、〈Jojo的華麗冒險〉用了塔羅牌跟搖滾樂、〈義呆利〉用了現代國家。但也有完全自創的世界觀,例如克魯蘇、例如口袋怪獸。找出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間的關聯,就能走到最後一步。
那些描繪細膩,香得快滴下油來的料理又怎麼回事?也都掰的嗎?
一半一半。所有的俄國菜都是真的,但是任家廚房裡的都是掰的。畢竟這是虛擬寫作,得要有些不存在的東西,例如人物、例如事件,清水嬸的創意就是故事的事件,所以我掰了。那些菜麟左馬一道也沒做過,不確定照著做能不能吃。不推薦讀者嘗試,因為浪費食物不好。
故事影射了什麼真實人物或事件嗎?
沒有。這故事裡的真實資訊,包含所有的地理跟歷史,甚至當時的物資和薪資條件,我都稍微考證了一下。但主要人物都是瞎掰的,純純的虛擬,絕無真實。
故事有什麼主旨嗎?
不瞞您說,還真有。雖然起點是掰,倒不是茫無頭緒匍匐前進。如果你讀完這個故事,從主要人物之間,會發現,人要彼此了解,有多麼隔閡。寫故事前一年,在紐約看了 The Curious Incident of the Dog in the Night-Time 這齣戲,主角是個亞斯伯格男孩。我看完哭了,發現一個人有多麼深受誤解。自己也許曾經錯待這樣的朋友。
矯情之家的核心人物,是任得樂,那個顯然在自閉症光譜上的二少爺。他是一個非常不容易被人理解的角色,但也喜歡能被理解、能交朋友。如果讀者能耐心地了解他,也許就可以真誠地了解任何人。但除了這個經典的不容易被理解的人物特質,更日常的情況是:沒有人真的打算理解你,大家都只圖自己方便。如果得樂不是少爺,誰理他?但故事裡的女性角色,幾乎都在這個處境下。
故事的情節轉折是怎麼想出來的?
我很想說隨便。聽過起點最隨便的故事是古龍的《風鈴中的刀聲》,他行酒令輸掉,得用風鈴和刀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詞來寫故事,就寫了。我很嚮往。竊以為《矯情之家》在隨意程度上也不輸。但故事的終點其實遠沒有起點那麼隨便。
雖然我在第一章掰出大宴的時候還不知道大宴要拿來幹什麼吃,但是剛想到大宴的客人是什麼人,故事就定了。要通過什麼樣的轉折才能讓大宴的客人需要被邀進任府,也是回推得來。對很多作者,故事的終點可能需要定得比起點還早。我寫《全面屍控之謎》就是以終點為起點的發想。
有了大宴,就會有大客。知道大客是誰,就會知道主人跟大客之間的關係。找出主人和大客之間的關係,就能推算大客所為何來。有了動機,一切都可以展開。這就是故事發生的方式。
之所以寫這篇,是想告訴你,就算是第一次,寫出一整個故事其實沒那麼難。不需要一個精美的結構、不需要一個驚世的轉折,甚至不需要已經建立起的人物和鮮明的場景。你首先需要挖一個坑,然後把角色推下去。爬出來的過程就是個故事。
如果你還沒讀《矯情之家》,讀一下。我有自信不會浪費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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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左馬,旅美台灣小說家,主要寫科幻跟推理。 通常以探戈DJ和製鞋業者的身份出現,身兼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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