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碰上是殘局：淺談羅馬尼亞詩人索列斯庫的〈棋〉

網劇《后翼棄兵》（The Queen’s Gambit）引起熱話，不少文章皆就劇中各種議題（如性別、成長、種族、棋局）加以討論，甚至連此劇是否「神作」也是當中一大討論熱點。

據說，若然懂得國際象棋，看《后翼》時會更加投入。我們今次讀的這首「棋」詩，即使對國際象棋的玩法一竅不通，也無礙體會詩人的情感。

〈棋〉 馬林‧索列斯庫；譯：石刻一熊@德尼思化

我移動一隻白天
他移動一隻黑夜。
我以夢推進，
他向我開戰。
他攻擊我的肺，
我在醫院想了近一年
佈下連環精妙數著
才贏得一隻黑夜
他移動一隻災難
又以癌症要脅我
（棋步此時走來呈十字），
但，我用一本書去抵擋
他被迫撤退。
我多贏回幾子，
但，看啊，我的半生
已抵邊緣
— — 我將你軍的話，你就會輸掉樂觀了，
他對我說。
— — 不要緊，我笑道，
我會以車與感情易位。

在我身後，妻子、兒女、
太陽、月亮還有其他旁觀者
都為我下的每一步抖顫。

我點了一根煙
並繼續下這盤棋。

詩歌開首說「我移動一隻白天」，點明詩人所用的是白子，正如《后翼》曾經提到，開局者往往能夠略佔優勝。不過，即使佔此優勢，也要看看對手是誰。那麼這個跟「我」對奕的「他」到底是誰？

讀下去，我們會知道這是個非一般的對手，「他」可以是逆境、命運、甚至是死神。

隨着棋局繼續，詩人雖然「以夢推進」，對方卻毫不客氣，不斷施展猛攻，詩人必須費盡時間心力才能扳回局勢（「佈下連環精妙數著／才贏得一隻黑夜」——留意這隻「黑夜」是對手開局的第一隻棋子，當然也有可能是是兵（pawn））。

二人不斷交鋒，詩人雖偶有小勝，但棋局敗迹漸露。「我用一本書去抵擋」——這裏「書」所象徵的，可以是知識、智慧，詩人或許身體漸弱，但頭腦方面依然清醒、活躍，而且不失知性。

Endgame漸臨，詩人的對手一副勝券握的模樣，而「我」雖然身陷敗局，仍然從容笑對，而且堅拒投降。

經過首段一連串棋盤內的交鋒，詩歌的第二段只得三行，交代了詩人身後原來有着眾多觀眾：家人、日月（天上兩個最大的光體，暗喻自然的「眼睛」）、以及一切其他「旁觀者」。

他們為詩人所「下的每一步抖顫」，可見詩人身邊不乏關懷他的人，而更精彩的則在全詩只有兩行的結尾 – –「我點了一根煙／並繼續下這盤棋。」

大局既定，是以詩人更加無所顧忌，盡顯真我。「吸煙危害健康」？那又何妨？「我」才是下這盤棋的主角，勝敗也好，既然由我一力承擔，亦將由我下至最後一步。「如何面對死神而不失霸氣？」詩人正正做了最好的示範。

這首詩情節吸引、意象統一，而且盡顯詩人真性情。雖說不諳棋藝的人也能讀懂，但我們亦非常歡迎熟悉國際象棋的高人加入討論，特別是分享對詩句的看法或解讀。

最後，如果大家還想看更多外國詩歌的翻譯及介紹（例如這次介紹的索列斯庫，他本身寫過不少同樣精彩、機智的詩作，創作生涯中更曾面對過審查打壓）——就請記得多多CLS（comment, like and share）啦。下次見！

參考：來自索列斯庫基金會（Marin Sorescue Foundation）網頁的英譯本

Chess
(Trans. A. Deletant & B. Walker, Forest Books)

I move a white day.
He moves a black one.
I advance with a dream.
He takes it to war.
He attacks my lungs.
I think for about a year in hospital.
I make a brilliant combination
And win a black day.
He moves a disaster.
And threatens me with cancer
(which moves for the moment in the shape of a cross)
But, I put a book before him
He’s obliged to retreat.
I win a few more pieces,
But, look, half my life
Is taken.
- If I give you check, you lose your optimism,
He tells me,
- It doesn’t matter, I joke,
I’ll do the castling of feelings.

Behind me my wife, children.
The sun, the moon and other onlookers
Tremble for every move I make.

I light a cigarette
And continue the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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