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一月一日,我們吃完小火鍋,越過一整夜無人的暗路,步行至河濱,只為了看101炸開來。
那是我期待已久的爆炸。我體內蓄積的火只能悠悠緩緩的燒,唯有看到那塔樓被淹在閃光與煙霧之後我才能錯覺末日,炸毀之後我就能重新開始了。
於是我重看了獵人,看了一些新的動漫,讀了一些書。重寫同人是最貼近我的救贖,在時空的座標裡隨意遊走,分不清文字是新生的還是過往的遺物,再一次,同人跨越時空,拯救了我對世界的無話可說,和它的再相逢,讓我得以逃脫自每日令人窒息的空白。
我見了一些人,他們和我同樣活在一個規制、標準建構而成的世界,他們覺得苦,我請他們多想想屬於自己的意義,但其實我自己覺得大可不必,常常一不小心就推翻了這番教育的必要性。後來想想並不是不必要,而是我並不適合誤人子弟而已。可是和他們相遇仍是美好的,和自我緊緊相連的。每次上課都是新的挑戰,我無法維持穩定,常常逸離出原設的目標到一個無用之地,無用之地的美好我自己是嚐到了,這樣的我自私的,根本不再執著對他們而言是否美好了。
大抵如此:
抽牌。去吃那家我愛的早午餐店或我愛的那些早餐店。樓上鄰居的窺探與溢出可受範圍的慰問至少讓我寫出一點字。和碧山巖遙遙相望。走了一個捷運站的距離之前煩惱晚餐,備課時都在寫自己的字,讀台灣新文學史或其他,看動畫或電影。回來後要嘛忍不住吃夜市宵夜,逛幾圈湖。
流動的水和走動的我可以互相卸下,從來台北之後一直都是憑藉著走水、散步來減緩虛無感、疲倦感,像旁觀者一樣看世界大亂,原來就每日戴口罩的我總有點唯恐天下不亂,在外用餐,每次拿公用餐具的瞬間又喜歡幻想自己獲病,如同恩寵。
日日夜夜在濕度中疲軟,躺在床上看日出或看日綜,永無止盡又深感一事無成的日子是最痛苦的,可是我那時已經學會了相信,「你要繼續放任自己不快樂下去嗎?」「你確定你現在死掉不後悔嗎?」原來都是不後悔的,可是2020我的答案變了,在一點一滴折損我的挫敗感中,有種老天爺不斷把我從不是我的小徑小渠,推到某個大道的深刻感覺,我發現我從未直面過文學。曾經是那麼不屑,不屑來自於一種天生無以名狀的傲慢,可這傲慢毫無益處,我要怎麼對我一無所知的事物感到不屑?感到傲慢?
於是我走上來了,以一種水到渠成的作態。
然後是一連串的奇妙、魔幻螺旋。從讀詩開始,從不將眼睛移開開始,從再次受到文字的衝擊開始,從在網路上認識了未來同學開始,從莫名寫詩開始。
那個因為想做出符合社會模樣而顯得彆扭、無語、老是敷衍了事、只做表面的我突然自由了,也許忍耐與壓抑太久了,那些我認為不容於世於是藏抑的所有突然無所遁形,我像個小孩一樣說話、應對、和任何人相處了,情緒隨意迸散,愛笑愛鬧愛與人群取暖和離散,而這才是我最放心的真實樣態。遇見的人事物又太美好,又太會愛人,環境魔幻人物更魔幻,包容力過強,我與這些愛人者相處愈來愈任性,愈來愈無賴。這是我久違體會到人群的溫度而不是只是嘈雜,這時候就會和世界維持著一種危險關係,我好愛喔,可是現在這麼愛以後我該怎麼辦?
最後幾個小時也在那樣侷限的空間魔幻的度過,以前不可能發生的對話都在這發生,人跟人之間沒有準則,只有盡可能的真誠和坦白。還有倒數與黑暗中違規的煙花。
還有寫不出來的小論,依然抗拒。2021就毫無實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