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命中有很多訊息:關於死亡、當下、珍惜的訊息。
種籽校園廣場一角—齊力記壇
(去年種籽舉辦墨西哥文化日,亡靈節是其中一個元素,他們認為當肉體死亡時,並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有世界上再也沒人記得你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死亡。奧斯卡最佳動畫電影《可可夜總會》即是在傳達此概念。)
(參自婉如校長的文章,「記」念,而非「祭」拜,因此為記壇。)
我們時常很不經意的就去評斷、置喙他人的人生,縱使與自己無關,也說得好似與自己有深切的關聯。卡謬《異鄉人》的主角莫梭,對於母親的逝世沒有表現出常人「應有的」哀痛,而開啟了一連串被他人評價且看似荒腔走板的道路。而真實世界的死亡,亦沒有比小說內親切或不荒謬。
那天一踏入種籽校園,輕輕穿越過校門的樹林小廊道,遠遠就看到孩子們時常遊玩的廣場上,婉如為齊力所擺放的記壇。記壇上有著他的生命軌跡:文字、照片、屆數和年紀。(種籽19屆學長,1999/7~2021/2,22歲)還有大家所為他採的花、石頭和卡片。花是種籽二月開的花、石頭是陪著種籽27年的石頭、卡片是教師們收藏的齊力的記憶和祝福。
在故事課後的空堂,我靠近記壇,拿起筆和卡片,正想著該寫下什麼字句時,一群孩子圍了上來,好奇的問著說:「你認識他嗎?」我平穩的說:「不認識耶。」
孩子回說:「我也不認識。」我說:「不認識也沒關係,還是可以獻上祝福哦。」
有的孩子說:「那是我幫他採的花。」
有的孩子說:「那顆是我撿的石頭。」
我看著那些長得差不多樣子的石頭,孩子就是能一眼認出。
因為花不再是花、石頭不再是石頭,上面都包滿了滿滿的愛和祝福。
我正算著齊力活了多久時,隨口問了身旁的孩子:「如果你只能活到22歲,你還有幾年可以活?」孩子用手指頭數了數:「蛤!這樣我只剩13年可以活了耶!」我說:「你能想像自己只剩13年可以活嗎?」孩子沉默了一下,回著說:「我才不要!」就跑開了,只留下我繼續寫著卡片。
「你能想像自己只剩13年可以活嗎?」其實是在問自己呢。
前陣子感覺腸胃不適,於是去做檢查,結果沒什麼大礙。
但等待檢查和報告的期間,則是各種小劇場展開。
原來光是想像,死亡就可以如此貼近,又更何況被死神擁抱呢。
種籽的校友們(各種年齡層),時不時地都會跑回學校來,看看懷念的老人們(老師)、熟悉的校園、一屆屆新的孩子們,甚至有些老師們就是種籽畢業的校友。
這讓我思考著,要如何創造一所校友們會時常想要回來的學校,或是,種籽是如何做到的呢?
容我猜想:就是愛和回憶吧。
孩子們在種籽感受到許多的愛、跟老師、同學們共同創造出一生難忘的回憶,
在成長的路上,不斷的可以提醒自己曾經擁有過的重要東西,不能夠輕易遺忘,
就像校園裡,有個悼念校友的祭壇,這不就是最棒的—愛和生命的一堂課嗎?
這是12歲的齊力,離開種籽那年寫下的文字:
<大旅行>
我收拾行李,去參加剩下兩次的校外教學。
輪船劃過海水,留下波紋。
單車壓過石子,傳出了陣陣聲響。
快樂的笑聲,帶給校外教學一點點熱鬧。
在海邊十分涼爽,有人玩沙、有人玩水。
疲憊的雙腳讓校外教學給我更多的回憶。
回憶使我想起童年,讓我感到無比的開心。
這次的校外教學,給我不同的感受。
我期待著下次的校外教學,同時也對最後一次的校外教學感到悲傷。
時間過得很快,快樂的童年也快結束了。
當你無意間發覺時,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該來的還是要來,該走的還是要走。
就像我即將要離開種籽。
再見了,齊力,歡迎回家、歡迎常回種籽走走。
生命的故事會延續下去。
晏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