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在說話的戀人

或許是補償作用吧，我喜歡身旁有你叨擾聒噪的聲音。

平常我不愛說話，臭著一張臉，散發一種欠債千百萬的厭世感。就像日劇「美麗人生」的一段劇情：柊二對著杏子畫下小小的髮廊透視圖，說出的那段話。「一開門就會有鈴鐺"哐啷"的聲音……妳就坐在櫃檯前，客人一進門你就會說"歡迎光臨"還一邊微笑著……鎮上的高中女生就會說"那間店的老闆啊，老是臭著一張臉，怎麼看都不順眼，實在令人討厭！不過老闆娘倒不錯，很可愛又很漂亮…"」

像你一樣，很可愛又很漂亮，喜歡說話。我適合陰天，即使白天也喜歡房間暗暗的，一個愛說話的人可以帶來陽光燦爛明亮的味道。

我記得你曾仔細跟我分析傳統建築的「斗拱」結構，那是在鹿港龍山寺。「拱就是圓弧狀的構件，斗就是樑跟柱的接頭…就像一顆鑽石要放在戒指環上，一定要有個底座，連接戒指環的底座就是斗，然後啊，包住鑽石的造型部分就是拱喔…」你還怕我不清楚，拿下小指的戒指…「所以啊，斗拱兼具結構力學與裝飾美學的功能…」於是，你拿著假裝是鑽石戒指的PANDORA，又開始跟我說明「一斗二升」、「一斗三升」的不同…「一個底座放兩個鑽石就是一斗二升，如果放上三個鑽石就是一斗三升。簡單吧？」後來…後來我在你要繼續說明「偷心造斗拱」跟「計心造斗拱」之前提醒你，我們好像有一起上過傳統建築的課，而且還是我用木頭做了1：10的「斗拱」模型給你學習。

沒記錯的話，那時我們有交換條件，一個小時你上英文會話，另一個小時我說傳統建築，只是我的英文沒什麼進步，你的傳統建築已到了唬人的地步。

我還記得我曾迷上布袋戲，剛開始你還笑我，等你連續看了幾集之後，反而比我還沉迷。「喂！你幹嘛不喜歡清香白蓮素還真啊？」你的喜怒哀樂可以一眼看穿。「我跟你說，他的智慧武功無人可出其右，為武林公義奔走，制衡黑道白道，而且又沒有唯我獨尊的狂傲，堪稱完美呢！」言下之意好像是我識人不明，是非不分，思慮不足…只是我向來不喜歡玩弄權謀、奸詐私利的人物，常常需要犧牲別人，常常以大局為重、常常算計別人的下一步…常常…活得那麼辛苦！然而，這些話我也沒有說，反倒是你一路從葉小釵、無難佛、崎路人、一頁書、一線生……滔滔不絕如江水湧來。我喜歡聽你的聲音，理直氣壯的率真、義無反顧的語氣，只是我常常覺得這個世界並非黑白分明，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灰濛濛。

喜歡你有話就說的樣子，像是晴朗湛藍的天空，沒有黑壓壓的雲，想哭就哭、説笑就笑。或許是補償作用，許多話我都放在心底，沒説出口。

「今天，你那邊的天氣好嗎？」，從你離開台灣就一直沒有聯絡，你也好像刻意不讓我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台北的天氣依然是我喜歡的陰晴不定，或許，你待的地方可能還是我不太習慣的大太陽，清澈明亮。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