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最終季》EP9-12評析

阿爾敏手裡拿著海螺，念念有詞，第九集透過阿爾敏的角度開始，重新審視並更仔細回顧夜襲戰的準備過程，基本上就是補充更多第五到第八集沒有交代的內容，對戰爭、犧牲、偏執進行反思，第九集短暫將舞台搬回到帕島，卻也將哀傷一起帶回來了，第九集，真的，真的非常感傷，整體的氛圍很壓抑、很敏感也很憤怒。

三年前調查兵團們的樣貌和個性沒有太多變化，只有艾倫從短髮變及肩的中長髮，而且變得更沉默、更冷漠，眼神簡直是會散發綠光的黑洞，從以前到現在的經歷，還有看見爸爸的記憶之後，他領悟出真正能夠「拯救世界的真理」，大魔王的姿態逐漸成形。

相較於阿爾敏即使繼承巨人之力和記憶以後，仍保持樂觀正向，沒有因為那些痛苦記憶，影響自己的觀念與個性，反而以此為借鏡，反省這些悲劇，當然還有自己如同毀滅神降臨瑪雷城鎮的無奈。明明都繼承惡魔般的力量，但艾倫與阿爾敏各自站在天平兩端，心態與思維已經截然不同，阿爾敏溫和天真，艾倫激進腹黑，可是沒有對錯之分，只是艾倫的更符合局勢，我覺得巨人之力就像放大鏡一樣，會放大繼承者的心性。

有場戲的轉場讓我印象極深，是艾倫在打靶的這場戲。米卡莎和阿爾敏陪著艾倫練習，一邊開槍發出巨響，一邊卻在閒聊著，三人談話的內容越來越嚴肅，氣氛越來越凝重，最後停在艾倫開槍的瞬間，下一秒畫面剛好剪接莎夏中彈的瞬間，突然讓我想到約翰怪罪艾倫說的那句話：「因為你拖調查兵團下水，莎夏才會死。」我們知道兇手是賈碧，但經過這樣剪接之後，間接印證約翰的指控，因為艾倫一意孤行，導致不可逆的結果發生，這股巨大的罪惡感背負在艾倫身上，所以艾倫的嘆息聽起來更加絕望。

「我和莎夏就像雙胞胎一樣。失去她，就像失去了一半的自己。」柯尼你可以不要說這麼好哭的台詞嗎？莎夏的死亡，留給大家難以撫慰的創傷，阿爾敏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能默默告解；柯尼語氣聽似堅強，但也藏不住他的悲傷；甚至身為戰俘的瑪雷士兵尼柯洛，也表達自己對莎夏的感激和遺憾……而艾倫為了避免憾事再生，內心的偏執，彷彿隨著繫髮之後變得更黑暗……要怎麼用最直接的方式批判戰爭帶來的惡果？去看看那些受到創傷而痛苦活下來的人吧。

看到莎夏非常非常有活力地在爆吃美食，心裡反而更難受。

紅酒沿著瓶口緩緩流下，像流血一樣，在餐宴上，帕島高層們散發濃濃官場的臭味，卻也遮蓋不了一絲詭異的氣息，第十集的哀傷在慢慢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慢慢鋪張的懸疑。

第四季目前的進度，以瑪雷新角色登場、萊納的內心戲為起點，一路到萊納坐下啊、夜襲戰、莎夏之死以及夜襲計畫籌備等事件過後暫時落幕，第十集則開始進入下一個階段，故事繼續鋪成新事件，先解釋米卡莎的身世祕密、東洋女士一族在夜襲的定位，以及女王懷孕對往後計畫的影響等，特別是有一些先不做解釋、有點莫名的特寫（例如紅酒），但是這些特寫除了留下伏筆之外，也能表現出劇情裡山雨欲來的壓迫與不安，看看吉克一臉「我貢獻的計畫中，仍有我自己暗藏的真正計畫」的模樣，就知道大事即將不妙。

柯尼的困惑，問倒了米卡莎，坐在一旁的阿爾敏也無言以對。原先調查兵團的好夥伴們，曾在列車上分享彼此心中最真誠的想法，在夕陽面前就像是一群幸福的家人；如今談話內容卻離不開殺與不殺，氣氛有夠僵，大家口中的艾連，已經不是那位曾經具有熱忱、很衝動、正面的少年，而是極度厭世、很陰沉、悲觀的男人，大家無法理解為何艾連聽聞死訊會冷笑、無法理解他為何執著戰鬥、無法理解他選擇保護大家的方式，難怪片尾名單艾連／配音員梶裕貴老師的名字，會獨立於其他人自成一行。

第十集看似沒發生什麼事情，但其實事情正在默默發生，只是大家還忙著在擔心自身利益、怪罪別人，私心很喜歡這集故意刻劃出帕島高層批評女王的嘴臉，讓我覺得瑪雷很可惡沒錯，但帕島內部也不是沒有白癡，島內島外沒有兩樣。接下來的劇情勢必會帶來全新的危機，為何要將艾連與吉克分開？為何吉克明明算是顧問，實際上卻更像囚犯？賈碧和法爾科又會遭遇什麼？紅酒代表什麼意思？這些疑問將伴隨血腥味揭開。

如此羞澀的艾連，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我知道也懂為何很多人都討厭賈碧這個角色，她太過極端、行事衝動、一副屁孩中的屁孩的模樣，而且還是殺害莎夏的兇手，更因為相較之下，法爾科有同理心、行事冷靜，還展現驚人的適性，兩人形成極大對比，所以兩人是從第四季開播以來，我最感興趣的角色，因為他們的故事線還有很多發展空間，到了第十一集我更確定這個預想沒錯，而且改變他們的事件已經到來，首當其衝是賈碧，當然如果有追漫畫的觀眾，已經知道他們會有什麼變化了。

巨人的故事劇情一直都是高水準，對戰爭和人性做出豐富的批判，但是我認為第四季能再度提升到更高的層次，是因為第四季有兩條主線。比起以往一條最主要的故事線，也就是帕島艾連他們的經歷，在故事理解上比較單純，不過第四季除了原本「帕島線」以外，我們還能透過第二條主線「瑪雷線」的萊納、吉克、賈碧和法爾科等人物，以不同的角度重新拆解與理解故事。

世間萬物不是非黑即白，還有許多灰色地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當立場不同時，衝突就會產生。劇中角色因立場不同，所以展開一連串的對峙與廝殺，為的都是堅守、捍衛自己的價值觀甚至性命，這樣錯了嗎？（當然有人是為了自身利益與權位）賈碧無情殺害莎夏，這肯定大錯特錯，可是艾連為拯救世界而犧牲無辜，這樣就對嗎？我們深深體會角色面臨兩難，還有他們的無奈，正是巨人最迷人的關鍵原因之一。

第十一集最讓我感到震撼的是賈碧、法爾科與卡亞三人的對話，從農場延伸到城鎮廢墟，三人互動真的太精彩了。賈碧和法爾科暫時受到卡亞一家人的收留，本來想低調行事等待援軍，結果沒多久，兩人身為瑪雷人的身分早就被卡亞識破。

之所以很喜歡這段，是因為它代表「可怕的極端教育」、「洗腦的嚴重性」以及「價值觀受到重大衝擊」。從小認定世上只有一套歷史、規則，不能有第二句話，結果有人告訴你並非如此，而且事情也並非如此的時候，該有多麼錯愕與震驚？在廢墟裡賈碧與卡亞的爭執越來越激動，卡亞提到母親在四年前被巨人咬殺的悲劇，剛好可以呼應第八集法爾科對賈碧說四年前艾倫在帕島的遭遇。

當時第八集的賈碧只冷冷回答法爾科：「你有看到嗎？」如今賈碧還有立場反問卡亞同樣的問題嗎？賈碧冠冕堂皇說出千百年前的歷史時，她沒有意識到：這些歷史都是瑪雷根深蒂固的洗腦結果，她從小就認為「帕島都住著惡魔，惡魔是巨人還殘殺人類」，因此賈碧的反射動作才直接開罵惡魔，那卡亞是不是也有資格反問賈碧：「那你有看到嗎？你有看到一百年前，我們祖先犯下多嚴重的罪嗎？真的屠殺很多人類嗎？」賈碧聽得完全毫無招架之力，滿臉驚恐。

「不過班（指法爾科）你跟我道歉就太奇怪了。你只是剛好出生在瑪雷而已。」 卡亞不但擁有諒解別人的氣度，還是一位邏輯清晰、對時序觀念正確的人才。這場爭執結束後，法爾科問卡亞當初是如何獲救，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將更進一步影響賈碧的價值觀，因為拯救卡亞的人是莎夏啊！

當初在夕陽底下、列車上對夥伴羞澀地說「因為你們很重要」的艾連，如今一意孤行又保持沉默，一副「沒有人能阻擋我」的神情讓大家非常錯愕，為什麼當初這位熱血的少年，如今會變成眾叛親離的狂徒？艾連與吉克到底在計畫什麼？是什麼原因讓艾連忽然改變想法？還是他看到別人無法看到的景象？

雖然調查兵團的運氣從沒好過，可是從囚禁艾連情報外流，葉卡派勢力崛起，到總統遭到刺殺等接二連三的窘境，調查兵團的威信不斷受到打擊，即使漢吉與小隊們確實無辜，但也不再無辜了，平民現在已經對政府失去信心，政府內部則對調查兵團失去信任，就算之前成功襲擊瑪雷而吹響勝利的號角，終究無法填補帕島內早就存在的裂痕。

當士兵衝進會議廳大喊著，漢吉、米卡莎和阿爾敏的表情，嚇得立刻噴出招牌斜線陰影，這場戲突發的時機實在恰到好處。憲兵團正在找戰犯、評斷調查兵團的缺失，結果艾連卻逃走了！艾連真是計畫通！沒記錯的話，原作中其實有交代艾連如何越獄，但動畫中是直接讓士兵緊急報告，這個橋段的刪減與更動，私心認為更能強化「艾連逃獄」這件事帶來的錯愕感與嚴重性，已經深深影響主角三人堅定的情誼。

可以回顧第十集中，艾連對漢吉提到自己擁有戰錘巨人的能力，還順便貼心警告一下：「只要我高興，我隨時都能離開這裡。」代表艾連保持沉默都是偽裝、代表越獄勢在必行，表面上第十二集的主視角是阿爾敏、漢吉或皮克西斯司令，實際上要用艾連的眼睛再次審視這一連串的事件，可以發現事到如今，艾連好像站在遠方默默看一切在發生，其實他才是主動操弄局勢的人，因為他想指引（強迫）大家，走向他眼中那個自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