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一個繭居了五年的家人，你會？——《我適合當人嗎？》

2021/03/24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某天早上，你從夢裡醒來，試圖要下床時，發現身體怪怪的，這才驚覺自己變成了一隻大蟲子。巨大的硬殼身軀、無力舞動著的無數長腳。眼下看來連離開床舖都很困難了，但想到上班就快要遲到、門外也傳來家人擔心的聲音，啊啊，再不快點出門不行......捷克文學家卡夫卡的經典作品《變形記》，書寫了一個背負生活重擔、厭惡工作、找不到人生出口的人，某天身體變成了蟲，心裡雖然驅使自己要去完成人類日常該做的事，實際上卻已不見容於家庭與社會的悲劇。

《我適合當人嗎？》把場景移到了日本，主角換成了母親美晴。某天早上，美晴如往常一樣去叫繭居在家的兒子優一吃飯時，發現兒子變成了怪蟲。這是一種叫做「異形性突變症候群」的疾病，患者的外型會異變成各式各樣的形體（怪蟲、植物、魚、人面犬......），並且喪失溝通能力，原因不明，好發於15～30歲的年輕人。由於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於是日本政府決定，患者在法律上將被認定為死亡，市民可以自行決定處理患者的方式。故事就在這樣的背景設定下展開。

關於繭居

由於絕大部分的患者都是繭居族——不接觸社會、不與人往來、生活自我封閉超過半年以上的人，這些人原本就已經在社會的邊緣、不受重視，當他們的外型異化成非人類後，很自然地就完全不被當人類看待了。於是，主角的父親勳夫率先發難，應該把已經不能算是人類的兒子拿去處理掉，書中也提供了各式各樣處理的方式，從政府可有可無的協助到駭人聽聞的方式都有。

繭居開始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沒有辦法按照符合家庭、社會期待的方式生活，可能對於上學、工作感到不安、焦慮，另一方面可能是不擅長與人溝通交流，或是對於自己的外在、各種表現缺乏自信，在層層的被他人否定、自我否定之下，想要找一個地方窩著、在一個只有自己的地方築起安全的碉堡。而或許，在內心的碉堡中待久了，就具現化成了外顯的非人樣貌吧。

水珠會

相對於父親勳夫想要直接處分掉兒子，母親美晴則是在震驚悲痛過後，決定要好好陪伴變成蟲子的兒子，並且想辦法看有沒有可能讓他康復。美晴在網路上找到了一個叫做「水珠會」的民間自救會，原本是希望能夠跟成員們討論照顧方面的問題或是抒發生活異變後的壓力，但水珠會最後沒有帶來太多實質的幫助，僅提供了願意照顧這類病患的醫院資訊，以及認識了同樣在照顧異變女兒的朋友。美晴為了帶兒子去朋友家作客，特別買了大背包用來裝兒子出門。在朋友家，兩位媽媽聊天互相鼓勵取暖、兩隻異形兒女也有奇妙而友好的互動，算是書中難得溫馨的橋段。

我自己則是會比較好奇，如果這種病真的出現了，到時候宗教團體還派不派得上用場？宗教界會怎麼看？他們要如何撫慰有異變者的家庭？他們有辦法接受異變者被帶來參加宗教活動嗎？這是神給人類新的懲罰嗎？異變的人類還有辦法上天堂或輪迴轉世嗎？遺棄或殺害異變的家人算是殺生嗎？會有新興宗教出現嗎？真的是一個細想下去會很不得了的設定 XD

母親的自省

後來，由於勳夫真的把蟲子優一載到山裡丟棄，美晴千辛萬苦奇蹟似地找回兒子後，決定帶兒子回娘家、離開不接受蟲子優一的丈夫。美晴的媽媽看到變成蟲的優一，不但沒有嫌惡，反而立刻接受了這件事，也接受了女兒的作法。美晴在娘家的期間，開始反省自己過去的教養方式，是不是總是要兒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希望兒子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是不是自己一味的「為了兒子好」卻反而害了他？

近年來很多作品都在重新檢視「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這件事到底是對或是錯？會不會一個人根據經驗而施予對方的好意，反而造成對方的負擔？父母長輩究竟有沒有資格要求或建議孩子往自己希望的道路前進？而孩子又能為自己的未來負責任到怎麼樣的程度？

這本書就這樣從致敬卡夫卡——對於人類自身困境的描述出發後，把這個問題放到社會中，看看會發生什麼事。人類出生之後，在家庭中成長、在學校或其他地方接受教育，而後出社會工作。這漫長的過程中，如果哪個環節發生問題，導致孩子沒有辦法順利融入社會，有人需要為此負責任嗎？是家庭的責任？教育端的責任？孩子自己的責任？或是說，其實不勉強所有人都融入社會其實也沒有關係呢？

一些個人murmur

我覺得願意生養小孩的家庭，真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與意志。因為在小孩成長的過程中，從一開始不知道怎麼養的兵荒馬亂，到後來的教育問題，以至於他未來到底會長成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有沒有辦法在社會中立足？這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挑戰和未知數。願意花費心力、金錢以及愛來培育一個未知數長大，我覺得真的很了不起 XD

台灣的生育率低到名列世界前茅、去年2020年也首度迎來人口負成長，但是在生養小孩各方面都困難重重的狀態下應該怎麼做呢？（以下政治不正確發言 XD）我不禁不正經地想，如果全部交給政府處理的話會怎麼樣呢？政府鼓勵生育，生了小孩不想養的話就發獎金給你，然後小孩收歸國有，國家負責出人出錢出地來培養人力資源，長大了就直接成為國家勞動力，這樣新型態的人類農場，是不是就可以解決人口負成長問題呢哈哈？當然純粹就是我個人的妄想吧～

在閱讀本書的某些時刻，我也不禁會想到，這些變異者，其實某方面來說也很像是失能者，只剩下一些維持生命的基本功能、喪失溝通能力、外表也產生一些改變。對於失能者，家人或許還是會花時間照顧，但也不時會聽說因無力照顧而壓垮一家人的悲劇。如果書中的變異者能夠被隨意拋棄，那麼是否暗示著無法對社會有所貢獻的人，也可以被棄置呢？

這麼想的我，適合當人嗎？
如果你是優一的家長，你會做出怎麼樣的決定呢？

書籍資訊
書名：《我適合當人嗎？》
作者：黑澤泉水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21.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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