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演出還有兩次練習,老師現在只讓一個人演講,好爭取時間排練。今天選中了小美。
她似乎胸有成竹,一開始就展示自己前臂上的瘀傷。
小玄心中一沉,那傷痕和弟弟那塊一樣。
「你們看,我想同你們分享這瘀傷的故事!我的床在書桌旁邊,都是木造的,某天我起床,想按熄桌上的鬧鐘,誰料手一揮,正正地撞上了書桌的角上!我十分痛,但卻因此而清醒過來。我起床去刷牙,但我的手竟然又撞上了房門!而且是同一個位置!真是太有趣了!短短兩分鐘內我撞到了同一個位置兩次!」
「哎呀,所以這個是雙重的瘀傷嗎?」老師在旁說。
「可能是!或者是這樣撞了兩次才會瘀的!」她興奮的說。「對……這就是我要分享的了。」
老師拍掌,大家也跟上。
小玄心想:「小美也太可憐了,不過那故事也編得不錯。」
但這一切他很快就拋低了,他又化身成小狗。
今天老師要他們把劇從頭到尾演一次,而且還排練他們上台下台的位置,有幾個同學一直不記得,左右好像分不清楚似的。
小玄倒是沒甚麼問題,只是在台詞以外要多記一些東西,好像是草原上泊了幾輛車一樣。
練習完結後他主動找小美聊天,二人邊談邊走回課室。
「我的弟弟也有同樣的瘀傷呢!」他以為這是暗號之類的句子。
「哦,也是撞到的嗎?」
「嗯……對啊。」
「但沒有撞兩次吧。」她笑了笑。
小玄覺得這笑是陰沉的。「當然了。」
他又說起自己小時候撞得下巴腫了的事,但說不到一半就要分開。
今天老師也派了回條給他們,要他們填會來看他們演出的家長的人數。拿了回去,母親當然沒有興趣;晚上拿給父親,他又不可能請假去看。他不想小玄失望,於是聯絡了自己的弟弟,他住在學校附近,聽說近來都是做些兼職,應該有空。小玄根本和這個叔叔不熟,但心裏也覺得比沒有人來看他為好。
當日,這個叔叔拿了小玄給他的校園進入證明,到學校看他的表演。小玄正在做最後的準備,看見叔叔走近,揮手打了個招呼,二人都顯得緊張,因為都有任務在身。
小玄頭一兩次上台的時候,雖然沒有對白,但看到台下的家長個個拿著手機在拍,擔心得腳也快站不穩。幸好到了他的戲份,即是遇到牛和孔雀的時候,他已適應台上的氣氛,心也安定下來。
於是他生動自然地演完他最愛的那幕,期間看到在台側準備上台的小美,心裏泛起一種憐憫式的感覺,在被邀請往小牛的草原時,特別感動。
緊張過後的狂喜是特別凌厲的。叔叔讚他做得好,雖然不熟,他也親切地答謝了他,蹦蹦跳跳的。
他轉頭看到小美和她的雙親在那邊站著,三人排成一行。她母親挽著父親,小美又挽著母親,同時在看著電話,似乎是在看剛才的錄影。
小玄覺得那手會挽得小美受傷。
「就是她,她的母親。」他想起母親上次怎樣打弟弟,那次是因為他的默書不合格,那時那粵曲還沒有關上--
這些回憶變成了幻想,主角便成了小美和她的母親--成績、哭泣、瘀傷……
他還沒有從如釋重負的狂喜中冷靜下來,馬上又被一種哀愁籠罩。
他提腿走向小美。叔叔不知他要去哪裏,只是在後面跟著。
她和他們逐漸變大,那手越挽越緊,越來越痛。
「小美!」他的步伐急促,捉住了她的手掌,把她拉離她的父母。
她還不懂反應,只是跟著走了幾步,父母以為這是小朋友的遊戲,直至看見他們跑了起來,才憂心的追了去。
他越跑越快,氣開始促。
但小玄突然感到小美停下了,也甩開了他的手。他回頭看,身體卻沒有停住,結果右腳踢到地面,整個人仆倒在地。
到他掙扎抬起頭時,迷糊看見遠處是在跑的叔叔,而小美的父母早已重新掌控著她,兩個人在左右守護著,用異樣又憤怒的眼神瞪著自己。
但其實一切都是矇矓的,好像是世界摔倒了,還未回過神來。小玄想起身,卻突然渾身暈眩,周圍都是一閃一閃的,看著好像滿天星宿,充滿希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