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藍芸的練字〈被墨汁耽誤的人才〉

國小課堂上老師教我們書法時，興高采烈帶著毛筆、硯臺、墨水去，下課回到家就是偷偷摸摸、躡手躡腳躲到浴室洗衣服，「拿牙刷、鋼刷，左刷又刷、上刷下刷，天阿！為什麼總是洗不掉……」

那時又沒有現在方便，上網Goagle、找Youtube、強效清潔劑，唉……只有洗衣粉、水晶皂、牙膏，我有一次竟然突發奇想拿醬油，想說來個以毒攻毒，不用想結果了……我的每一次下場就是被老媽大罵：「以後不准穿新衣服去上國語課」。

你覺得我有聽進去嗎?結果是沒有。現在想想小學生從家裡出發上課前，記得帶書包、課本、作業、鉛筆盒就很了不起了，還會記得今天有國語課要穿舊衣還是破衣嗎?我老媽當時的腦迴路應該有打結，否則怎麼會這麼天真！

印象中，只要書法課，我締造是衣服沾到墨汁的全紀錄，早知道就穿雨衣去上課，說不定我現在是書法大師呢！所以「書法」對我來說就是麻煩又學不會的「興趣」。

當木心感慨地說道：「書法只在古中國自成一大藝術，天才輩出，用功道不近人情，所以造詣高深得超凡入聖神秘莫測。「書法」的黃金時代過去一個，又過去一個，終於過完。」我能理解他的無奈，就像我媽看到那一件件被墨汁「美化」的衣服。

練字沒後門可以走，更沒有捷徑可以鑽。，它是靠「小聰明」長不大的興趣。

我很少看到人練字，我說的是紮紮實實的練字，是你一眼就可以看出，充分準備有系統條理的練字。每一張字帖都很周全，每一筆都節奏穩定，你可以清楚看到，看似枯燥乏味的重複性動作，對方卻享受其中，一撇一捺在紙上呈現。

我之所以「醒」了要練字，不是「覺醒」的，是被「罵醒」的。

從小，家人和我對字體的審美觀不在同一個水平上，求學時代因為電腦列印不普遍，再加上對楷書的陰影，我長期覺得「新細明體」簡單的優美，總用百樂0.25的筆，在筆記本、行事曆留下筆跡，我就喜歡把字寫得小小、細細的，看的人都說：「你那是螞蟻吧！這麼小你怎麼看的到。」我總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說：「這是我的特色……特色好嗎?」

家人常唸我：「字不好看，字大一點，多練練就會好看了」。活了幾十年了，從沒想要改變字體，而且我也照做了阿！寫了十幾年的信和卡片，也沒改變阿！

漸漸的，我對字體的審美觀改變了，當現在網路字體發達後，才發現稀缺的楷書超有古典美。那又能如何?我還是改變不了我的字體，直到有一天……

直到2019年的某一天，一位大哥看到我的字「驚為天人」說：「天阿！你的字也太醜了吧！虧你還喜歡看書，寫信、寫卡片……有讀書人像你寫字這麼醜的嗎?」

我腦袋理智線斷……發奮圖強，進行了對我字體的「刻意練習」。 之前有朋友前一段小故事，對我說：「你也太容易受到刺激了吧！別理會他就好了阿！」

我回答她說：「我想嘗試、挑戰自己的能力，不希望人生留下遺憾。我這個人那麼固執，怎麼可能因為別人幾句話就改變，那我不是累死了嗎?」

我希望收到的人不只因情誼留存，也把它當作藝術品，多年後對子孫輩說：「這個阿姨愛寫信，也愛做卡片，後來為了讓它的興趣變得更具收藏價值，努力練字，這一箱的信除了見證我們的友情，也代表著一個人對自己期許的成長過程，這是一段勵志史，呵呵……多麼正面的教材阿！」

我早就想練字了，這位大哥也是讓我「牽拖」一下，他對我好得沒話說，所以講話才這麼「傷人」，我每次都虧他說：「你是我練字的貴人！要不是你說話這麼毒，我才不會這麼努力練字呢！」他每次問我粉絲團是什麼名字，我都說：「才不要告訴你，因為我要在上面說你刺激我的壞話。」他在LINE上面的表情總是流汗加無言點點點。

其實我是想要等我自己真正認可字體才想要邀請他，謝謝他對我的照顧和激勵，他只要看到我的成果就好，而你們是陪伴著我「長大」。我和他認識的有趣過程，我改天再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