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痛苦而孤獨的時候,經常在漫漫長夜煎熬忍耐,期待明早的陽光能取代這段黑暗,但黑夜中微弱搖曳星光的陪伴,帶來的安慰卻更加溫柔,因為我們一起,在這黑暗中存在,感受彼此的呼吸吐息,並且跳動閃爍著。
有些踉蹌與不堪,無法用笑容跟樂觀來遺忘或理解,看著站在遠方引領呼喚的身影,偶爾會期待有一隻手能在身邊緊緊交握不放,一起錯過、一起猶豫徬徨、一起沒有到達終點。在半路跌倒時,比起伸出手拉你向前跑的人,有時候更希望能有人蹲在身旁靜靜等待你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吹吹膝蓋上的傷口,問你要不要停下來休息。
「廚房」大概就是一本這樣溫柔的書,溫軟適切地包裹住傷痛。在美影失去親人時,雄一跟惠理子自然而爽朗地提供了空間跟時間給美影,療傷的事情你自己慢慢來,但我們會陪在你身邊,當你的家人,需要的時候我們都會在。這樣的一個確切的存在,給美影莫大的安慰。而雄一失去惠理子時,與一樣失去親人的美影相濡以沫,在痛苦中相互陪伴等待,你站在懸崖邊,我也在這陪你一起看著相同的風景。這樣的陪伴,夫復何求。
突然想起黃麗群「感覺有點奢侈的事」一書中,我很喜歡的一段話:「然或也有一個春日上午,無事晴朗,萬物普通,不是好日子也不是壞日子,記不起來也不可惜的日子。卻正是這樣的日子,包裹住了傷。」有時真正療癒傷痛的,可能不是那些鮮明燦爛的流光,不是哈哈大笑,也不是振奮人心的熱血。有時令人感到救贖的,可能只是書中的一段文字,家人朋友的一通電話,或是在房間裡獨處的一個個安靜的夜晚。
以下摘錄幾段我喜歡的內容。因為心境的關係,可能不是書中偏向溫暖的段落,真抱歉。
「我恨不得從此不再邁步前進,不再活下去。但明日一定會來,後天一定會來,下星期也一定會來。我從沒想過那有如此麻煩。屆時自己八成還是活在悲傷黯淡的心情中吧,想想就打從心底厭煩。明明內心狂風暴雨,表面卻照樣淡定地行走夜路,這樣的自己令我很鬱悶。」
「她們活得很幸福。不管怎麼學習都被教育不可踰越那個幸福之域。想必,她們擁有慈愛的父母。而且不知道甚麼是真正的快樂。哪種人生比較好,由不得人去選擇。每個人生來就已注定要那樣生活。所謂幸福,就是可以盡量不去感到自己其實孑然一身。我想,若是我也能那樣就好。穿上圍裙露出如花美顏,上烹飪課,盡情地為愛情煩惱迷惘然後步入結婚禮堂。我想,這樣的人生就很好。美麗又溫馨,尤其是當我異常疲倦,或者心情鬱悶,寂寞的夜晚到處打電話可朋友全都不在時,我會忍不住厭惡自己的人生,無論是出生背景或教養乃至其他一切。我對一切都悔恨不已。」
「我倆的心意在被死亡圍繞的黑暗中,正緊緊依偎著繞過徐緩的彎道。然而,一旦越過這裡,就要開始分道揚鑣了。現在,一旦錯過了這裡,我倆將會永遠只能做朋友。」
「每個人都以為眼前有很多條路可供自己選擇。但是或許該說『人們正在夢見選擇的瞬間』會更貼近事實。我也曾是如此。可是現在,我懂了。明確地理解了。前路永遠已決定,這絕非宿命論的意味。每日的呼吸、眼神,日復一日自然而然會決定一切。甚麼人會怎麼做都是注定的,比方說我,驀然回神簡直是理所當然地不得不躺在陌生土地的屋頂水漥中,與豬排飯一同在寒冬中仰望夜空。」
「我深切祈求,至少那個少女時代的我,能夠常伴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