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從「繪本的創作」延伸到「繪本與童書的關係」

今天花了一天的時間在修改文稿，明明字數不多（真的不多），但直到此刻仍無法確定部分句子。這個狀態，令我想起了「推敲」這個詞的典故。「究竟要用哪一個詞比較好呢？」、「如果這個句子寫成這樣，閱讀的效果會不會比較好？」、「怎樣的寫法，會讓故事唸起來有比較順暢的韻律？」我不斷思考著。

繪本作家Jon Klassen和Shaun Tan都曾在訪談的時候說，很多人問他們，寫繪本故事是不是比較輕鬆，因為字數比較少。我也曾聽過有人想嘗試繪本創作，只因為跟其他文學作品相比，繪本是「童書」，看起來很簡單。這裡我想澄清兩件事：首先，繪本故事不會因為字數少就變得更容易撰寫；再來，我認為，繪本不等於童書。

為什麼繪本故事並不好寫？就我個人來說，我覺得最大的原因就是字數。正因為繪本的字數少，所以要在有限的字數內，講述一個吸引人的故事，是件很不容易的任務。當然，有些作者會刻意寫多一點字，讓故事讀起來更完整。不過我的想法是，若能夠用較少的字敘事，那麼超出的字數，可能都是多餘的。此外，因為繪本裡不只有文字，它同時也是圖畫的舞台，所以，從插畫家的觀點來看，能用圖畫表現的內容，就不再用文字重複表現。

換言之，在進行繪本寫作的時候，我會考慮到能夠用圖畫述說的內容，並讓文字擔任只有它能勝任的工作。如此一來，圖與文才會有相乘的效果。除此之外，文字愈是簡短，其所提供的想像空間愈廣大。在寫小說的時候，為了讓讀者身歷其境，敘述上會盡量將畫面「演」出來，所以有些作者會下功夫雕琢細節，使讀者一邊閱讀，腦袋裡也一邊有影像在播放。在繪本中，的確也可以這麼做，甚至，我也鼓勵學員創作繪本的文字時，把畫面「演」出來。但，這裡有個前提，那就是上一段的結尾：「文字與圖畫所講述的內容不重複」。

就像唐詩或俳句，善用文字的力量，可以在讀者的腦中或心裡，營造出栩栩如生的畫面。唐詩和俳句，都是簡短的文體，他們的創作者透過精煉地選詞用字，將個人於生命中的體悟、與周遭世界的互動，濃縮成紙張上寥寥筆墨的痕跡。繪本寫作也同樣如此。如上所說，因為繪本中有圖畫的存在，要如何安排文字與繪本的敘事比重與所載資訊，是創作時必須時時思考的課題。

有些繪本中，並沒有文字，這時候，故事能否成功被閱讀，取決於圖畫的敘事力。創作無字繪本，並不會因為沒有文字而更容易。大家可以想想看極簡主義，也可以想想萃取物，或者是水的過濾、無雜質的鑽石......愈純粹，愈難達成。所以說，每一本好看的繪本，文字與圖畫都是經過多次的「推敲」與「精煉」，最終才能以最適合的樣貌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至於繪本和童書之間的關係，因為這兩個詞經常被放在一起，所以許多人會自然而然地將它們視為同樣的東西。的確，以內容、目標讀者、畫風、用字、題材來看的話，有許多繪本等於童書。但這並不代表，所有的繪本，皆屬於童書。

繪本是一個敘事的媒材，一個文學、藝術與設計的綜合表現形式。它的目標讀者既可以是兒童，也可以是成人。面向不同的群眾，繪本可以在維持字少圖多的情況下，有不同的面貌。以兒童為主要讀者的繪本，某些成人可能會覺得內容過於簡單；以成人為主要讀者的繪本，則不適合兒童閱讀。就好比漫畫、圖像小說、動畫，在其領域也都有類似的分界。

因此，若要說明給兒童閱讀的繪本，最恰當的表達，我想是準確地說出「童書繪本」或是「兒童繪本」，而「童書」和「兒童」在任何情況下皆不可省略。簡言之，「童書（兒童）繪本」是「繪本」中的一種品項，而「童書」和「繪本」單獨使用則是兩種讀物的集合。

在這裡，我只是想表達「繪本」跟「童書」並不相同，至於繪本或童書類型的再細分（比如說，童書繪本有沒有包含科學繪本或傳記繪本），就不在這個討論範圍了。

好了，晚安。

Boris Lee Illustration | 繪本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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