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間 ／ 約翰．史坦貝克

在翻開之前，我真的以為這是一本人和老鼠的故事......明明就看到封面和簡介，到底是多嚴重的脫窗還腦抽？

藍尼是一個身高兩公尺的巨人，力氣大得嚇人，可是心智卻像個孩子。

　　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喬治，是他唯一的朋友。在那個經濟大蕭條的悲慘年代，喬治帶著他到處流浪，打零工糊口度日。藍尼單純善良，可是卻常常因為愚蠢而闖下大禍。喬治一直在保護他，照顧他，每次藍尼闖禍，喬治就必須帶著他逃亡，永無休止的流浪。

　　藍尼有一個卑微的夢，希望有一天，可以存夠錢買一小塊地，養幾隻兔子。那是他夢想的小天地。在那個小天地裡，他們可以種種菜，養雞養豬，養藍尼最心愛的兔子。他們可以平平靜靜過日子，永遠不必再流浪。

　　有一天，他們又流浪到一座農場。這一次，永無休止的流浪終於到了盡頭，夢想也到了盡頭。喬治終於幫藍尼找到了一個地方。這一次，藍尼永遠不會再闖禍，永遠不會再受傷害，永遠不需要再逃亡……(以上簡介出於此)

看見有個大大的人又想說有隻老鼠，腦裡莫名冒出鐵巨人的影像，雖然也只是瞄過。結果完全是場誤會......

這本書小又薄，卻在簡短的篇幅生動描繪出各時代都有的無奈。

我一直都蠻喜歡奇怪的角色。

一開始覺得藍尼很可愛。

對，一開始.....

大大的身體卻有顆不符外表的純真心靈，像個憨直的小男孩，但抓到機會也會冒出人性似的小小使壞，其實軟弱又很老實，讓人放心不下。

情同兄弟的好友喬治，對他總是凶巴巴，常想著沒有他的日子絕對比較順遂，卻比誰都保護他，常對他耳提面命，擔心他控制不了自己又惹出麻煩。畢竟兩人只有彼此，所以也害怕失去他。

這樣的兩人有個夢想，就是買塊小地，自己種點菜、養些動物，能過著安穩不愁吃穿的日子。

這樣的夢想有個藍圖般的講稿。而當中特意標明，也最令人印象深刻莫過於：

「我們就不一樣了！為什麼？因為......因為你會照顧我，我會照顧你。這就是為什麼」(p.22)

藍尼很喜歡那段描述未來夢想的「故事」。書中可以看見他多次要求喬治說。

包括去農場前、在農場裡，喬治玩牌的時候、和黑人馬夫柯魯克說話時他自己也提到養兔子，透露出對願景的期待。以及最後結局的樹林中。

日復一日，艱困又窮苦的工作裡，這段樂觀又充滿希望的夢想是生活中少數的慰藉和堅持下去的動力，所以他們才說「我們就不一樣了」，不會去像其他人一樣，一發薪就上妓院、撞球間，或喝個爛醉而花光錢。

真的有可能實現嗎？

計算一下薪資，就算再節省一點，仍需要一段長得令人絕望的時間。

加上又有不友善的老闆兒子，還有他引人玩火的老婆、難以預料的同事.....

而真正讓兩人的希望成為計畫的，是其中一名老工人，老糖的加入。

這裡不得不提老糖的一條老狗──一隻又老又瘸又臭、牙齒掉光的牧羊犬。

同事受不了牠的臭味，勸老糖牠這樣活著沒意思，想幫牠了結生命。保證只要從後腦勺開一槍，牠什麼都不會感覺到，能夠毫無痛苦死去。

確實人要是一把年紀渾身病痛，吃喝拉撒只能由人又行動不便，或許也會想乾脆輕生吧？

世上什麼事都有可能。

善意有時無法成就好事，不捨的慈悲也可能化作殘酷。可是即使如此，我看到這段還是感到不忍，卻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這大概就是婦人之仁吧。

不管是領頭騾車夫史林姆說養的母狗奶水不夠，馬上將九隻小狗先淹死四隻，或是同事們沒有一人挽留對老狗的槍決，都能隱隱嗅出現實散發的無情，和環境流露的無奈。

除此之外，最厲害的，應該是作者在簡單又簡短的故事中，巧妙運用各個角色的立場點出人心。比方說：

「我只是個黑鬼，一個窮光蛋黑鬼。黑鬼跟你說話，聽聽就算了，懂嗎？反正你也記不住。我發現很多人都是這樣──找個人說話，不管他聽得懂聽不懂沒關係。無所謂，根本無所謂。反正重要的就是找人說話，要不然，安安靜靜坐著不說話也沒關係。反正都一樣，沒什麼差別。」(p.106)

就如上述這段話，後來馬房裡，老闆兒子的老婆對藍尼滔滔不絕的說自己是如何有機會進軍電影圈，而遲遲收不到推薦信，一定是被母親藏起來(一個被完美唬弄的範例！)，才嫁給根本不喜歡的老公，至今仍深信自己有演戲的才華。

還有剛到農場時，史林姆見到藍尼和喬治：

史林姆凝視著喬治，眼光彷彿穿透了他的靈魂。「很難得看到有人會這樣在一起。」他若有所思的說。「真搞不懂這世界為什麼會變這樣。好像天底下沒半人可以信任，你怕我我怕你，你防我我防你。」

「東奔西跑到處流浪，有個人可以陪在身邊感覺好多了。」喬治說。(p.53-54)

越讀到後面，越能感受到藍尼那未爆彈般的風險程度。

在藍尼的無心之罪下，三人的夢想最後畫下句點。

從藍尼最後在樹林裡和腦海中的姑媽和兔子的對話其實可以看出，他對喬治是有愧疚的。也自知自己每次反省說要離開只是說說，根本不會去做。

說要照顧彼此，可是自己從沒照顧過他，只會給他惹麻煩。甚至用兔子和姑媽的口責罵自己活在世上多餘、腦子有問題。

讀到這裡，雖然明知這角色本來就不正常，卻不禁有些覺得，他會不會其實都一直仗著喬治的照顧而懦弱任性下去？

話說最近看了宮澤賢治的《老鼠權》。

老鼠權仗著自己弱小，利用別人的良心，處處理直氣壯的要求別人賠償，莫名覺得兩者似乎有一絲相似。

藍尼最後在樹林要求喬治再說一次「兔子的故事」時，喬治說到嘴邊的：「因為你會照顧我，我──」並沒有說完，不知是因為說不下去，還是因為被藍尼搶話而打斷。

在與姑媽和兔子的對話中，藍尼雖害怕會被喬治拋下，卻像是逃避著這個想法而完全相信對方不會這麼做，又像是狡猾的利用這點，或是得意彼此的信任。

那麼藍尼被背叛了嗎？

兩人確實只有彼此。正因如此，喬治的選擇才讓人心痛。

就像是同事那時給老狗痛快一樣，喬治瞄準了藍尼的後腦勺。這算是無情嗎？

我其實有點錯愕這結局.....

前面那麼多蛛絲馬跡，我還是毫不理智的期待一個好結局。不過如果真放下手槍，兩人繼續亡命天涯，又好像有些矯情....而且也說不上是好。

縱使一路讀下來冒出了幾次豬隊友的念頭，還是覺得不忍，但想想卻也好像別無他法，徒感自己的鄉愿。

先前看見新聞有個名詞叫「青貧族」，實在貼切又心酸。

日頭赤炎炎，不管是窮忙還是瞎茫，只能隨人顧性命，一併漸漸腐蝕了夢想。

想買間房子、開個小店、到哪度假....在令人茫然的未來中，似乎漸漸變成妄想。

太過相信希望，會像營養不均一樣脆弱。所以必須配合目標，腳踏實地的前進，剩下，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以下是網路書店簡介的其他部分。

◆榮獲1962年諾貝爾文學獎
◆英國BBC讀者票選「英國人最愛的100本小說」
◆1999年全美圖書館員票選「二十世紀最好看的100本小說」
◆全球授權超過200種語言版本
◆《李家同最愛的四十本書》之一
◆《一生必讀的英文小說》選書
◆美國中學規定閱讀的十大經典小說

　　這是本悲傷的小說。卻在悲傷的故事裡，讓人感受到每一分細微的喜悅，即使是那麼短暫。也讓人了解活著，有沒有「希望」在你腦海中，決定了你部分的人生價值。

　　《人鼠之間》書名源自一首蘇格蘭詩歌，其中提到「人和老鼠的命運，時常被扭曲」。

　　這部小說用來諷刺社會對弱者的歧視，反而不如雷尼對老鼠的疼惜，《人鼠之間》曾因「語言褻瀆，帶攻擊性，並有種族主義傾向」被視為禁書。1962年史坦貝克因這部小說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人世間我們已經一無所有，只剩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只剩下，我還有你，你還有我。那是我們僅有的了。
而我們也只能這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