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說自己毫無留戀，才怪。

：如果明天還是會很糟，如果很重要的東西最後都準時會消失，如果沒有永遠的話，如果覺得自己不在了也無所謂，為什麼我們還沒自殺？為什麼還想活著？

：因為我們還記得那些曾經美好的事。

：所以我們還剩下什麼？

：我們只剩下未來。

———————————————————————————————

我異常害怕有東西離我而去，喜歡穩定的周遭，不破格的舉動，整理房間的時候猶豫要不要把什麼丟掉，但最後都留了下來。如果有個真的很重要的人這一刻還和你談笑風生，下一秒就突然消失，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回事？那種傷痛還沒發生，卻像是穿越了一整個時空也要毀滅你。

看了一部漫畫叫〈單人房的天使〉，講的是一個不能飛的失憶的天使跟找不到活著意義的廢人主角一起生活，故事的結局是天使其實是幽靈而主角完成了天使生前最想體會的事便消失，留下主角一人，主角也發現自己是可以為別人付出並能得到他人回報的，決定要好好活下去，最後兩人在天堂相聚。

但我無法理解主角怎麼能在所愛之人消失之後，仍然能好好活下去，直到自己也迎來死亡，那些失去愛人的日子到底怎麼度過？就算知道對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要快樂，就算對方讓你開始慢慢的開始覺得自己不是沒人需要、可以被愛，但那種悲傷是說著：「活著也不賴」就能輕描淡寫的嗎？如果無法確定有沒有天堂，如果可能無法再會，還能堅定的活下去嗎？愛真的能戰勝一切嗎？

德布西的〈月光〉、健達繽紛樂的味道、空無一人的頂樓、落下去之前的太陽、迴盪的海、張愛玲堆疊到像是塞不下了的衣櫃的形容詞、灑滿糖的漫畫結局、張懸的〈無狀態〉、熱水從頭髮上滑下來，不計其數的光景與迴聲與其他感覺，還有與所愛的人一起度過的時間，他們說的話、他們反映著你的透光清徹的眼睛，所有的事都很重要，都是在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還想活下去前，令人安心的東西。

倘若真的有一天愛人消失了，巧克力停產了，歌手不唱了，漫畫連載被腰斬，一覺醒來所有都不在了，那該怎麼辦？那些愛會消失嗎？我曾經寫過：「紀錄是為了回顧，而回顧是為了什麼？」我想回顧是為了確定那些事真的存在過，最後，確定那些事真的存在以後，就能決定繼續活下去了，憑借著那些在他人或許不值得一提的無所謂的小事，但你明白的，那對你來說是歷史，只屬於你的亂世和佳人，獨一無二的史書。

繞了一圈，在這迂迴的論述底下，我想如果不想讓自己消失，就必須記得、不斷回憶，提醒是什麼讓你選擇繼續下去，如果它們都被遺忘了，那人們究竟是從何而來又該往何方？就像走在沙灘上，如果不回頭看看足跡，就再也找不回來處。

抱著這些執著、後悔與感動，明天還是要繼續，我相信因為人們擁有的都是僥倖，才如此害怕失去，才想抓住所有事物。而為了活下去，我確信現在不能忘記，確信記得所有事情非常重要。記憶即是愛的在場證明，是防腐劑。這些回憶依附著人們，悲傷的時候就跟著陷入悲傷，快樂的時候就會心一笑，然後走進未來，走進雲深不知處。

我現在明白了，這些就是我為什麼還想活下去，因為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無論痛苦與否都很美，所以還想再經歷一次。我們真的可以試著相信離開的人最後都會相聚，美好的事還會再發生無數次，日子有一天會比現在更好，因為你知道你身後的一切都在，沒有消失。

現在，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裡，我可以喜歡更多東西了。這是真的。

2020/11/3

後記：我不是特別會寫長篇，架構總是做不好、論述不夠有力、情感也不夠深刻、詞彙不夠特別，像走馬看花的小孩，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很貪心想把所有它們全部融合總結，但或許那些根本就沒那麼有關連（就像這篇後記已經寫了那麼多廢話），並總是想著想趕快把話說完，不加思索文字運用，所以寫文章的過程可以想像成我想做什錦炒麵，想加什麼就加，而且加了一堆不搭的東西，又只開大火亂炒想著快點上菜，最後成品常常是廚餘一般的暗黑料理。但今天是我生日，許願的話：我希望有人願意看到這裡，僅管寫的混亂，依然是我最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