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容我繼續把這部可能變成B級片的電影拍完。

這一定是三年來最混亂的一段日子了吧。疫情與指考延期，這個夏天將我最後的高中生活亂石砸死。

從準備學測到準備指考，總是看窗外看到出神。我很明白我應該坐在原地，盯著書，然後過完一天，稱得上能給出交代的一天，但每一次我還是放下筆，推開門，去做一些或許十年後，或許一年後，或許明天就會後悔的事。

早期一點的時候，我只會逃個半小時出去偷閒散步，到了後來就真的是夾著尾巴溜走了，不敢看那些比我認真的人坐在書桌前奮鬥的模樣。於是我決定在狼狽的逃跑過程至少思考一點什麼，想通了或許明天就不用逃了，也愧對得起那些消逝的昨日。沿著湖光，直面天色，我悠哉又焦慮的晃過一個又一個午後，下雨的時候整條褲子都濕了回家照鏡子看起來像白癡。因為疫情加上是上班時間，路上的人一直都很少，我可以隨便唱唱正在聽的歌，忽快忽慢的亂走。拍了很多照片，超過一半都不能看，手機相機總是抹煞了我內心的感動，它就是不夠好，跟我的生活聽起來很像。也有好幾次想著去書店看看吧但每每覺得要掃實聯制太麻煩而放棄，怎麼又跟我的生活聽起來很像⋯⋯

我默默的想著：「這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做XXX是為了自己的未來什麼的。」我就深陷此時此地，怎麼可能有暇顧及那飄渺遙遠的未來？可這是我能義正嚴辭說出來的理由嗎？究竟怎樣才是對的選擇？我真的不是只在講一堆爛藉口嗎？無數個疑惑就擋在我面前揮之不去。就這樣，我每天從補習班逃跑、掙扎、矛盾、舉足不前，晚上的時候也，還是會哭。

考前，我幾乎都會做夢，我喜歡那個消失的畢典死而復生的夢，所有人看起來很滿足，歡快的互相拍著對方的背為對方祝福，大聊往事，與有疙瘩的人握手言和。我對高中生活有感情嗎？也許沒有吧，但我還是喜歡那個夢，我的三年都背著光在尋找那電視劇般理想的青春，只有夢替我演示一回。藉著夢的契機，我開始回憶建構並試著總結我的高中生活。明明沒有想說的話但永遠有想說話的衝動，沒有想做的事但又不想做現在應該要做的事，毫無邏輯的抵抗，什麼都抵抗，但到底該往哪走呢？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尋找什麼，但明天還是會醒來，我會戴上耳機，繞過一個又一個樂團，站在路邊看著自己和行人們一起被夕陽淹沒，在夜裡分崩離析，裁判可能不會舉起我的手說我是這場拳擊的勝者，也許也不夠格成為那個俱樂部的一員，我不知道我在尋找什麼。這場青春電幻物語，一切似是而非，乙太也好，莉莉周也好，我不斷醉倒在虛幻之中，又醒來於時間的迫近，往復循環，往復循環，沒有成為更好的人。

但那些鬼混的時光、崩潰的夜晚與穿插其中的情緒都已經發生了，我想，生活就是摸彩，我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做著想抽到郵輪之旅、PS5和各式家電與禮券總之全都想抽到的夢，我一次又一次的浪費大把時間抽到銘謝惠顧，我為每一次抽出來的東西懊悔憤怒不已卻又不想停手，我知道或許我就是人們眼裡不願意面對現實的那種人，可就像陳栢青寫的：「也許他人將不再識得或予以讚美，但至少我是扎扎實實為自己留下一點不同於他人的什麼，縱然是負債。」

說到底我還是那個嘴硬的人，還是不想為自己那些怎麼想都很失敗的選擇道歉，就算害到的是自己，就算我就是搞砸全部的人。可能我只是不想去想了，就這樣執拗的相信這些看似荒謬的決定都不是毫無意義徒勞無功。是的我正在迷路，正在尋找出口，我知道悲傷會不斷襲來，煩惱不會停止，而且一定會一直後悔下去，但請容我做出那些決定並為其反駁，請容我繼續把這部可能變成B級片的電影拍完。

這一切都沒有那麼剛好，但沒關係，我還活著，還有相信的東西，如果只擁有這些就還能繼續掙扎，還能去追求，還能繼續當那個不斷對著故障的販賣機投錢賭它下一次就會掉一整櫃零食的人，那聽起來真是不錯。

2021/8/13

註：販賣機到結尾一句出自許正泰〈我們就是不斷對著故障的販賣機投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