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她都会在花园里晒太阳。大约八九十岁,满头白发,脸色枯黄、沟壑纵横。她常常闭着眼睛,张着嘴巴,靠在拐杖上打盹,有时口水会从嘴角淌出来。再晚一点,会看到她被已过退休年龄的女儿搀扶着散步,跌跌拌拌的。那女儿很尽心,遇到台阶,会用力环抱着她,几乎是拖曳着迈步。
这样的暮年应该是幸福的。但我总在想,她年轻时是不是也像花儿一样绽放过,是不是也曾有过白皙饱满的皮肤、顾盼生辉的眼神、妖娆颀长的身材,哪怕在田野上走过,都能引来无数躲闪着、窥视着的目光。时光在缓慢而精准地切割、磨削,于是她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或许,每一个女人都曾像花儿一样绽放过,只是花的品种不同,妖娆的程度也不同。但每一朵花儿都会有凋谢的那一天,即便落英缤纷也只是暂时的,最后留下的只会是一树绿影或光秃秃的枝蔓。
这就是自然规律,无所谓好与不好。每朵花的花期总是很短、很短,所以花儿总是拼命得尽情地绽放,哪怕只有简单的四个素色花瓣,也在朝霞中精神抖擞的,闪烁着光晕,把一棵树都染得绚烂无比。当凋谢的日子到来时,轻轻的放开手,不执着,不勉强。它们不说话,但它们很聪明。
每个人都要老去,就像那个老人,但如何才能老的骄傲,老的有尊严,是需要探讨的话题。
花园里还有很多带孩子的爷爷奶奶,他们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涕泗横流,都因为子女或旁人的态度和情绪,他们有很多身份,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我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死结,暮年,完成了背负的责任,重新拥有单纯的自己;不再那么牵挂,也不会需要太多牵挂,为无数人操了几十年,裂成碎片的心,到那时就重新归拢起来了。
我知道岁月也在凌迟着我的心和身体,我知道衰老必然来临,我想即便最后只余一颗心,也能以我的名字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