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地落花

講到做母親，我想起多年前ㄧ個年輕媽媽的故事。

當時孩子還很年幼，時常會帶他到中庭散步走走，中庭對他來說頗大，住戶們又植了許多花草樹木，他喜歡亂撿些不知名的植物種子回家種。

有次碰見一位小姐，聊了幾句才知道她也是個媽媽，她透露出帶孩子的壓力，她有在上班工作，很難想像我是全職媽媽，若換作是她，大概受不了。當時她就說，好佩服我是全職媽媽喔！

當下我覺得有點好笑，帶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好佩服的？在「職業婦女」這個名詞還沒被創造出來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是在家做全職媽媽。

我只見過她那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隔年，ㄧ天上午，公公去買早餐回來，才經過他們主臥的窗口，就聽到身後一聲沉重的聲響。

公公回頭一看，嚇了一大跳，是個女子。公公也真是命大，只差幾步的距離，一兩秒的時間差，讓他撿回一命，事後老公還拿公公的衣服去幫他收驚。

後來才知道是我們同棟高樓層的住戶，我家在一樓，莫名成了半個凶宅。

當時還不知道她就是那年聊過天的年輕媽媽，是聽先生講他有看見過她的先生和小孩，孩子和我的小孩差不多大，和去年的對話一連結，我才知道是她。

大概是她頭七還是什麼日子，我的臥房窗外傳來談笑喧嘩聲，我好奇掀開窗簾看，是一群年輕人在後面擺了供桌，我猜想是在祭奠她。

爾後，每隔一段時間，那群年輕男女就會來窗外祭拜。

看著那群看來活潑開朗的男女，我不禁有點羨慕她，如果我也有這樣一群好朋友多好？感覺她的個性應該和他們差不多，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我想起大弟妹曾在一次聚餐時說過，她生完孩子後，有產後憂鬱症，曾經抱著女兒坐在十三樓的住家窗前，打算跳下去。

或許她也是產後憂鬱症吧？不然不會說佩服我這個全職媽媽。

想起過去曾經要面對求職、自我期許、家庭期待三重壓力，讓自己罹患了輕鬱和恐慌症，或許對她來說，面對育兒的種種才是她的壓力源。我因為有弟弟妹妹，從小就要幫媽媽照顧，媽媽爲了增加收入，也當過二十四小時的嬰兒褓姆，我身爲長女，自然是最佳副手，所以，雖然我曾抱著兩個月大的兒子，心裡懷疑我能否養活他，但我的壓力不在這一塊。

也許對不同個性的女性來說，壓力源也就不同，有人能受得住在外殺伐決斷、衝鋒陷陣，就有人受得住在家面對柴米油鹽、鍋碗瓢盆。

那群來祭拜的年輕人，連續來了幾年，直到後來便不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