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就要談談我何以最後會決定選擇離開陳教授。有兩個事件,對於我選擇離開的決定,有很深刻的影響。
事件一:他「強迫」我出櫃,卻一笑置之
有一次,我跟陳教授在他的研究室閒聊,恰好聊到有一個陌生男性在那時候一直發訊息給我,不斷打擾我。然後他就問我說:「為什麼陌生男性打擾你會讓你覺得不舒服。」我中間有點答非所問,隱約覺得如果繼續深聊下去,可能會挖出我的某些秘密,但他卻窮追猛打。對於教授的不斷挖掘,我當下沒辦法立馬意識到那是一個危機,所以我依舊用打模糊仗的方式回答,卻感到被「強迫」揭露自己的想法。
追問到後來,他突然就問我說:「你該不會喜歡男生吧?」當時候的我,還沒打算大肆地出櫃。在他點中了要害之後,我也被他的提問給嚇到,於是我就沈默了。但陳教授接下來的反應讓我很傻眼。他出現一種似乎因為挖到了世紀大八卦而感到勝利滿足的大笑後,就轉身離開了。
我當下措手不及,呈現典型被驚嚇後的「凍僵反應」。一方面我當時還不想出櫃;二來,因為我所認識的陳教授,對於性別議題應該是有敏感度,也會尊重多元性別的,所以理應不會去「強迫」他人出櫃。或是即便不小心知道了他人同志的身分後,可能會稍微詢問一下對方是否有想要被他人知道的意願,或是用比較尊重的態度去面對。但陳教授在我非志願的情況下知情後卻一笑置之,實在令人不適。重點是,他在校外曾開過同志教育的工作坊,甚至有不少他的指導學生也是同志身分。他處理事情的方式跟他在大眾面前呈現出來的專業形象,是背道而馳的。
這件事情讓我難過了好幾天,因為一個我曾十分敬重的教授,突然形象崩解。縱使過了一段時間,我跟他坦白了我的感受,他也跟我道歉後,我仍舊覺得無法釋懷。甚至會一種曾因為他人批評陳教授,而做出捍衛的行為,感覺自己很愚蠢且羞愧。於是,這件事情就已經在我心中,埋下了我想要脫身的種子。
事件二:不合他意,便耍小孩子脾氣
後來發生了另一件事情,才是讓我對陳教授徹底感到失望,並且決定脫身。我和幾位同學組成學習小組,在某次的演練,我們有請教授協助指導。在演練前,教授跟我們閒聊,並且提到他想請小組內的兩位同學(姑且稱為同學A和同學B)提供協助。當時陳教授要舉辦一場說明會,然後他想找一個更大的場地。恰好同學A和B的實習機構有不錯的場地,於是陳教授就請他們協助跟機構所長溝通,看看是否能夠讓他租借該場地。
同學A和B有些為難,畢竟他們也只是實習生,而且陳教授才是主辦人,由主辦人親自去溝通,才合理吧!加上陳教授又不是不認識該機構的所長,所以同學A和B才跟教授溝通說,是否由陳教授親自去跟所長溝通,會比較恰當。由於他們三人溝通得有點久,於是我看不下去,就在一旁就開口說了:「老師,他們只是實習生,由他們來說也很怪。為什麼教授不親自去問呢?」
然後陳教授就炸開了,立馬轉變成像是一個三歲小孩在耍脾氣地說:「是啦是啦,你們都不幫忙就是了!」我很傻眼。雖然某程度我也算白目,但因為我的一個提問,就讓他暴怒,以至於放棄溝通的話,我覺得這反應很幼稚。而且他專業領域中,有一部分是「人際溝通」,但這種溝通方式,讓我覺得格外諷刺。
這樣還不打緊。在那次的指導結束後,教授剛好帶了一包糖果分享給我們。因為份量太多,我們幾個人也吃不完,所以每個人各自拿了一些,就把剩下的給回教授。殊不知這件事情又踩到他的地雷。他生氣的說:「你們不知道長輩給你們的東西,是不能還回來的嗎?」我承認我那時候有點白目,但說的也是實話。我說:「我父母都跟我說,東西要留一些給別人啊。」接著陳教授甩門就離開了。
我當下活生生看到其他同學的「凍僵反應」。更讓我覺得很有事的是,當我在詢問其他同學對於陳教授的行為的想法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副「他就是這樣」的理所當然。我完全無法理解他們何以能夠默許陳教授的「無理取鬧」,但我並不想一直讓這種戲碼在我的生活中,持續上演,而我卻只能坐以待斃。
種種原因的堆疊,讓我選擇脫身
整體而言,陳教授給我的感覺是,只要沒辦法配合他的想法,他勢必會抓狂,而且不一定願意與對方溝通。加上他的專業或在課堂上所教授的知識,跟他本人是不一致的,要長期跟矛盾的人相處,我覺得蠻不舒服的。而且他的情緒難以捉摸,持續跟這樣的人互動,鐵定會很痛苦,因為永遠無法精準預測他的反應會是如何,如同一顆不定時炸彈。不僅如此,我之後也受不了陳教授的某個狀態是,他無論在私下,或是在課堂上,都不斷地用很隱晦的方式,在跟學生「討拍」。但我就是一個不喜歡拍馬屁,也對於他其他學生不斷地拍他馬屁,阿諛奉承的畫面,感到不舒服。
後來也漸漸意識到他對我的「過分照顧」是一種界線模糊的相處模式,而且也意識到他因為跟學生有太多界線上的模糊,以至於讓學生受傷,或是兩敗俱傷。尤其是我不是很喜歡他仗著自己懂得觀察人,就一直挖掘對方的秘密,而且有的時候並沒有確實地顧及場合,或是對方的意願。此外,我後續也得知,他就是一個會想要主導學生論文方向的教授,甚至只要不合他意,就會刁難學生。以我那麼有主見的學生來說,後續的相處必定會不歡而散。在許多不同原因的堆疊下,我覺得在走到翻臉的地步之前,主動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花了很長時間思索順利脫身的方式,最終成功了!
我也經歷了一段漫長且痛苦的歷程,來思考如何順利脫身。但困難之處在於,一來,我期待可以以「和平」的方式解決,日後好相見,畢竟未來在系館還是有機會碰到他。但對於陳教授的小孩子脾氣,讓我難以預測,我自己也擔心若要脫離他,他會因此炸開,尤其他給了我那麼多的經濟上的幫忙,所以過程中也曾閃過「就硬撐到畢業」的念頭;二來,我要找到一個「一槍斃命」的方式,一次就能夠成功脫身,我不想經歷太多的來回。除了不想要太麻煩,同時也盡可能避免讓他覺得我是「刻意」要離開他的。
那時候恰好有一位研究助理跟陳教授鬧翻,她很能理解我的感受,所以也跟我一起沙盤推演各種情況。討論並掙扎了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最後決定採取的方法是:我跟陳教授提出我想要更換研究主題,而且是他非常不擅長的研究領域,讓陳教授主動提出請我更換指導教授的建議。
果然,這方法十分奏效,而且不拖泥帶水,不到十分鐘就順利脫身。當天立馬衝跟好友分享這份喜悅。這應該是少數因為更換指導教授而感到振奮的例子吧!但具體更換指導教授的原因,我的「官方說法」都是「因為換題目」。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把陳教授幫我出櫃,還大笑的事件,說了出去,我不確定會不會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事隔幾年,回過頭來看,當時候確實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也是一個比較大膽的決定,因為按照我這種俗辣的個性,對於這種可能會引發衝突的事情,往往都是抱持著一種咬牙撐過去,小事化無的態度去面對。在後續確實聽到不少找他指導的學生,都很痛苦。而且,要不是我更換了指導教授,我可能沒辦法遇到我現在的指導教授。當然,陳教授確實曾幫過我,這點我並沒有想要否認。但找指導教授就如同找伴侶,沒有「好不好」、「對不對」,只有「合適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