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暗黑面的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但後來想了一下,似乎有可以繼續書寫的內容。
教授之間的派系鬥爭,卻把學生拖下水
只要有「人」的地方,免不了「政治」。教授之間的派系鬥爭在我當時就讀的系所是公開的秘密。教授之間會互相結黨,各「黨」之間會互相排擠其他的「黨派」。我覺得這種無聊的把戲在教授們之間發生就夠了,但他們的鬥爭,都會把學生給拖下水。例如:方教授是A黨的一份子,只要我們研究室的研究生跟B黨教授的研究生有密切的互動,方教授就會不高興,甚至勸我們不要跟他們有太多的往來。
在我身上曾發生過一件讓我感到無言的事。方教授當時是助理教授,是系主任「呼風喚雨」的對象,因此方教授也只能乖乖地被系主任操控,成為系主任同黨的黨員之一。系主任是一名狠角色,是那種城府很深,很懂得操控他人的人,也因此方教授就成了她手上的一枚棋子。當時,系主任想要更改系名,因此想要徵詢全系學生的意見。這舉動看似很民主,但就在我私下提出反對意見後,被系主任的研究生聽到而打小報告,最後我就被方教授斥責一番,然後我就只能對此議題保持沈默。
作為A黨教授的學生,只要我與系主任的意見相左,我就無法落實我作為該系所學生的基本權益。雖然這種政治遊戲很常見,但畢竟我所在之處是教育場所,我也只是一個學生,卻被捲入這種政治鬥爭遊戲的漩渦裡面,覺得自己超衰。
以「保密」為由,不許與他人分享我在研究室的學習
在進研究室不久後,學姐常常提醒我說:研究室執行的研究必須保密,不能跟外面的人說。我當時的認知是,我不能把研究室內正在進行的研究data,或是研究報告給公布出去,不能讓研究室之外的人知道研究室正執行的研究內容。這很合理,畢竟這關乎知識產權。但更讓我覺得莫名的是,我不能「利用」我在研究室內所學習到的「理論」,用在我的課堂報告,否則也可能被視為「洩密」。
在大三的時候,要上一門研究方法的課程,課程期末要繳交一份團體的研究報告。在那之前,我曾耳聞學姊在協助方教授進行的一份有關「跨感官」的研究,也從中了解這個理論的內涵。於是,我就把我所學到的「跨感官」的概念分享給組員,並且從那概念延伸出我們感興趣的議題。之後,學姊就跟我說,我們可能需要更換研究主題。如果被方教授知道的話,他會很不高興,因為這就等同於我在「洩密」。於是,我只好要求組員更換題目。
現在回想起來,這真的非常荒謬。一來,「跨感官」並不是方教授想出來的概念,國內外已有不少學者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所以我把這概念提出來,根本就無關乎保密議題吧?二來,我又不是把方教授的研究內容或數據給公佈出去,提出這概念後,也不會訂出跟方教授一模一樣的研究內容,甚至以當時我們的實力,更不見得能做出成果來,完全就構不成「洩密」!知識不是在相互交流,才能激發更多的可能性嗎?但方教授似乎不這麼認為,好像在方教授的觀點中,做研究就必須是把門鎖起來,避免讓他人知情。但實際的原因為何,我至今仍無從得知。
指導學生=員工?
一開始被選進研究室,我還單純地以為方教授是看在我有研究能力,所以想要以一個培養人才的目的,把我拉入研究室。撇開之後他各種忙碌,幾乎沒太多時間理會我,就在某一次的導生宴中,我跟同學聊天的時候,提到我不打算念研究所的想法。這樣的對話聽進方教授的耳裡,卻讓他感到不高興。
學姊事後跟我說,方教授是希望我未來可以繼續就讀研究所,繼續成為他的研究生,未來持續為他「貢獻」更多的paper。當然,他沒辦法拿著刀子,架住大家的脖子,強迫大家留下。只是我會覺得很不舒服,因為作為他的學生,也漸漸訓練成為他手上的士兵,任由他指揮,甚至壓榨,突然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名存實亡的學生,貼切來說,我更像是他的「員工」。雖然這應該是研究生的常態,但我認為這樣的「勞僱關係」,往往造成許多不合理的壓榨。
當這些不合理的教育模式成為常態,我就會很困惑:現代的教育環境,已不再是純粹的「教育」環境了嗎?「勞僱關係」成為教育本質之一了嗎?
我所碰到的暗黑面,絕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因為我後來也聽聞許多不合理的學術現象與潛規則。例如:研究生要在口試後,必須請口委吃豪華大餐;教授讓還沒寫完論文的研究生口試,甚至在未完成論文的情況下,讓學生畢業;教授為了衝論文數量,各種抄襲等等現象。
我後來慢慢能夠理解,這些現象的背後除了一些個人因素之外,也有一些難以撼動的結構性因素。例如:方教授作為一名助理教授,除了受到系主任的壓榨,加上升等的壓力,靠學生的論文來衝研究量,似乎是能夠理解的,甚至有點同情他。但作為學生,有的時候看著這些握有權力的人,陷入在這種政治迷宮中,卻把學生的權益給一併拖下水,我對這些教育工作者著實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