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隊公會,總事務官辦公室。
男人五指併攏斜靠在額前,「報告總事務官,我在厄斯里山山腳下,找到一件插滿箭矢的斗篷,也在另一側山路看到麟花蜜和黑熊屍體。基里部落的長老否認所有危及漁人的指控,目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是基里部落幹的。」
恩爾菲斯特停下筆,抬眼直視特別行動騎士隊隊長馬拉利,「繼續。」
「從基里部落到漁人上岸處沿途的村落,我們已經封鎖所有與漁人相關的消息。各村落都明白探險隊公會的警告,也包括基里部落。」馬拉利抿了抿唇,「事後,我們截獲一次刺殺行為。都是死士。」
死士,刺殺行為,在探險隊公會的警告之後。
馬拉利與恩爾菲斯特在沉重的寂靜之中四目相對,馬拉利忽然單膝下跪,「我擅自調閱基里部落過去兩個月的黃眼鴞紀錄,請總事務官寬恕。」
在斯堪地聯邦,每一個登記在案的部落都暗中存在一隻黃眼鴞,黃眼鴞別稱「紀錄鳥」,牠的單眼被探險隊公會改造,能實時紀錄部落動靜並回傳,所有紀錄由探險隊公會統一管理。
黃眼鴞的存在僅有少數人知道,所有的紀錄將直接封存於檔案庫,探險隊公會只在情勢特殊時調閱,調閱者僅限探險隊公會會長、現任總事務官與各騎士隊隊長,調閱紀錄皆須呈報總事務官。
過去,探險隊公會有兩次大規模的調閱行動,一次是二十年前,另一次則是一百年前,兩次都是為了追蹤特殊物種所引發的後續效應。
恩爾菲斯特霍的站起身,「站起來繼續說,你查到什麼。」
馬拉利幹特別行動騎士隊隊長已有七年資歷,膽大而心細,向來懂分寸,若非事態重大,不會未經呈報即調用黃眼鴞紀錄。
「這段期間,有一位漁人進入基里部落,但很快就離開,其餘時間主要都是基里部落族人進出部落,只除了一位,貝索里尼總管。」
貝索里尼總管直接聽命於切爾西.米夏蘭斯基,後者是下任斯堪地聯邦元首候選人之一。
恩爾菲斯特凝視騎士隊隊長的模樣彷彿被凍結了。空氣宛如下著冰雪暴的厄斯里山頂般寒冷。
事情比預想的還要棘手。探險隊公會在斯堪地聯邦的地位超然獨立,向來不干預斯堪地聯邦的行政運作,更別說介入或偏向某一方的元首候選人。
「總事務官,會長那邊的意思是?」馬拉利猶豫數秒,試探性地問。
探險隊公會素來中立,不偏向任何元首候選人,但巧合的是,這一任的探險隊公會會長,就姓米夏蘭斯基。
○
埃德曼莊園。
「爵爺,有您的信。」總管伊修達爾單手托著黑盤,將盤子呈給提姆斯基。
埃德曼公爵拿起信件,玩味地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蠟印戳章,拆信閱讀。
半晌,他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潤喉,掩上信,「東邊的辦公室想要結盟,據說探險隊公會那邊已經答應了。」
伊修達爾的面容是數十年來都不曾改變的平靜,「探險隊公會不該有任何偏向。」
提姆斯基對這位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老總管多少有些敬重和情份,他不介意多費點口舌,「這一任的會長羅賓是那個人的弟弟,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兄弟之間的關係是很穩固的,大概就像我和哈德蘭?」他彷彿被自己的話弄出笑意,真切地笑出了眼淚。
「伊修達爾,不如我們來打賭吧,賭羅賓會不會跟東邊辦公室結盟,你贏的話,可以提一個條件,我贏的話,我要抵銷一個爺爺對你下的令。」
伊修達爾垂眸思考一秒,「恕我拒絕,爵爺。」
「無聊。」提姆斯基嘖了一聲,「沒關係,穩贏的賭局也很無聊。」
兩天後。
「爵爺,有您的信。」伊修達爾呈上來信,正要退到一旁,卻被提姆斯基叫住。
「等等,伊修達爾。」提姆斯基拆信閱讀,「真可惜你沒參與這個賭局,羅賓答應了。」
伊修達爾恭敬地垂頭,不做任何評論。
「拿紙筆來,我要回信。」
提姆斯基拿起印著杜特霍可家徽的羊皮紙,寫下回覆。「我很樂意以埃德曼公爵的名義將票投給您,只要您同意上任之後,免徵埃德曼領地四年的賦稅。」
在斯堪地聯邦,元首任期一任四年。
○
夜晚的伊爾達特比皮拉歐所能想像的更美,紅梨燈花開出一條宛如夕陽般橘紅的光河,光河蜿蜒著流淌到他們的腳邊。
哈德蘭側躺著,單手支頤,微風徐徐吹過他的棕色襯衫,坦露出壯實的胸腹肌理。
從皮拉歐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從哈德蘭敞開的胸口看見隱約的突起,那兒小小的,又尖又挺,被橘紅柔光映照,像公主海葵最細嫩敏感的觸鬚。
皮拉歐嚥下唾液,淺粉色的公主海葵看似柔軟,實則尖挺,他每次都忍不住心癢,想將手掌探進公主海葵的中心,以指腹揉撫海葵的觸鬚頂端,感覺整株公主海葵在他的掌心下完全攤開,任他擺弄。
某種念頭一閃而過。
哈德蘭是最勇猛健壯的勇士,胸前卻長著兩株粉粉軟軟的小東西,皮拉歐當然知道那是人類的身體構造,他也不是沒見過人類赤裸的身軀,但獨獨長在哈德蘭身上的乳首,讓他生平第一次萌生想輕輕揉撫的奇異念頭。
據說撫摸那裡,人類會感受到生理性的愉悅,更甚者,會落淚,會顫抖,會喪失理智,情慾向來離皮拉歐很遠,但在冷風拂開哈德蘭襯衫的那一刻,陌生的情潮忽然有了清晰的輪廓。
身體體溫似乎在一瞬間升高,皮拉歐狼狽地別開視線,只感覺腦袋裡彷彿生出一股漩渦,將所有的思緒與情緒全攪和在一起,無從思考。
他偏頭的動靜太大,哈德蘭警醒地握緊小刀站起身,往皮拉歐偏頭的方向看去。「怎麼了?那裡有東西嗎?」
哈德蘭凝神細聽,「是紅羶或紅斑豹,沒事。」他重新坐下,卻看見一張眉心深皺,滿佈苦惱的臉,他稍一思索,便認為皮拉歐在為藍玫瑰煩心,遂出聲安慰:「你要耐心一點,為了取得藍玫瑰,這些等待都是必須的。」
皮拉歐望向耐住性子安慰自己的男人,隨口問:「哈德蘭,你討厭你的表弟嗎?」
「討厭他?」哈德蘭嗤笑一聲,「那是小孩子才有的情緒。我們不『討厭』誰,我們只『痛恨』誰。沒有達到『痛恨』的門檻之前,所有的情緒都是無關緊要。」
「那你喜歡艾蕾卡嗎?」皮拉歐終於找到機會問出他進沙漠以來最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不?」哈德蘭反問道,「她比她丈夫順眼多了。」
這個答案讓皮拉歐的心情感到莫名低落,「如果她受傷的話,你也會舔她嗎?」
哈德蘭的表情有一瞬間扭曲,像是吃到最難吃的魚,「當然不會。」
「噢。」皮拉歐咧開嘴角,心情忽的大好。
不管怎麼比,會舔他的哈德蘭,一定比喜歡艾蕾卡更喜歡他。
○
他們在上弦月移動至沙異星上方時啟程。
艾蕾卡與盧可分別於駱駝脖頸綁上夜光石,藉著微弱的亮光前進,皮拉歐坐在駕駛座四處張望,但並未感應到任何藍玫瑰的跡象。
行走一段路,天色更亮,艾蕾卡忽地慢下速度,盧可拉緊韁繩,皮拉歐在經歷一陣顛簸後,看見他們不得不停下旅程的原因——一隻巨大的紅斑豹站在他們前方,牠的嘴角露出兩支極長的獠牙,一雙赤紅的雙眼瞪視著他們。
艾蕾卡握緊手中的小刀,盧可握著韁繩,低聲吩咐皮拉歐,「去拿哈德蘭的弓箭。」
皮拉歐半身探進馬車裡,一眼看見擺在哈德蘭身側的弓與箭桶,他剛伸手去碰,哈德蘭倏地睜開眼睛,「什麼事?」
「外面有一隻長著斑點和大獠牙的紅豹。」
哈德蘭握住弓箭,「我跟你出去。」
馬車外,那頭紅斑豹緩慢靠近,艾蕾卡橫過駱駝,側身擋在馬車之前,居高臨下地瞪視紅斑豹。她反手握著小刀,左手拉起韁繩,駱駝的兩隻前蹄微微抬高,蓄勢待發。
「別動!」哈德蘭用氣音喝道。
艾蕾卡及時握住幾欲脫手的小刀,左手拉緊韁繩與駱駝原地轉圈,卸去衝勁。
哈德蘭旋即跳下馬車,孤身往紅斑豹走去,紅斑豹停下腳步,左前肢刨地,赤紅的雙眼睜得更大,低低的咆哮從兩側獠牙間洩出。
「「哈德蘭!」」艾蕾卡與盧可同時叫道。
皮拉歐早已下馬車,瞪視眼前的紅斑豹,他的目光專注,雙眼在青白的天色下甚至映出微微藍光。
哈德蘭最終停在距紅斑豹約兩步遠,那是只要紅斑豹一次跳躍就能咬斷他脖子的距離。
哈德蘭眼也不眨,直盯著紅斑豹,紅斑豹不再出聲,赤紅的雙眼裡帶著一絲估量,豔陽下,他們宛如兩頭猛獸互相對峙,彼此找尋最精巧的時機,打算一擊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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