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突然覺得得對世界做些交代,每天日記像遺書一樣的寫。
有欲求的時候從沒懷疑過書寫,然而看到太多人書寫是源於更多其他的別的,我才開始懷疑。
如果是一種技藝的比拼為何我不覺得我會輸?因為我十年閨閣不見世面嗎?
我很像自己在房間裡面寫寫寫,在自己的世界漫遊,突然跑到外面,看看大家在幹嘛,然後我現在在街衢巷弄中迷失,我現在無所依憑,我現在不知道自己房間的大小,不知道外面天空這麼大的時候的度量衡,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任性特寫下這些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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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寫字像拾荒,總在廢棄之處勉強找到幾個詞語,撿拾起來不免感到淒涼。我身體彷彿被堵住已久,被各種瑣事各種人際關係的糾纏如鋼筋重壓,日常的每種眼神又開始可以停止我的呼吸。
「如果感到不被愛了,我就會走了。」當初的我如此說著。可是我發現雖然那被愛總是如燈光閃爍忽明忽滅,有一天他們熄了我也離不開。我已經被強大的愛人者植入一種信任,可說是執著,莫名其妙擁有執念,不被愛也可以愛人,願意承受傷害。
「因為做自己,沒有討好,被愛的時候加倍開心。」以前的自己這麼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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購入除濕機。不想再和白色小球瘋狂纏鬥了。想看水在箱子裡慢慢積起來。
等待房間所有濕氣慢慢躲進箱子裡,一點一滴,空氣慢慢變得清爽,我體內的水份也漸漸蒸乾,所有濡濕的都有嶄新的可能。
然後再一口氣把箱子的滿水倒掉。
我愛的人喜歡陳黎一句「體內波光萬頃的海」,我好像也不斷的把誰積在我體內的海反覆倒掉,或是那些是在盆地生活七年的雨水沉積,那些過往潮濕的黴菌都可以如此毫不猶豫被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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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作品都在探求時間是什麼。不習慣高預算電影的快節奏霹哩啪拉,無腦如我無法準確抓到敘事的軸線,迅速理解每句台詞的深意。然而諾蘭把我在時空中甩來甩去,我並不燒我的腦,但我總享受毫無限制,精準、迅速的拋擲。
我可以在每種他刻意放出的快節奏中奔馳出自己的跑道,看見華麗包裝底下的那些不斷敲擊著的:懊悔,懊悔,懊悔⋯⋯。然後我就會隱隱約約覺得痛,耳鬢廝磨時有細針隨時伺候,腦袋跟不上,但心早就被他曲折、穿透。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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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抱怨我聽夠了。帶著一卡車對自己的指責、不滿意。我恆常對自己感到不滿足,是不協調的完美主義者,永遠只有眼睛,雙手老是在抵抗完美,眼睛又像太陽照著那雙抵抗得手慢慢融化。直到我只剩下一堆批評的字眼,和害怕。
我害怕全力以赴。這我早早知道,但也沒讓我變成全力以赴的人。雙手在完美的預想中戳一個洞,看他漸漸流走,然後我就安心——一切還在我的掌控之中。
一切還在我的雙手,可是眼睛仍是看向那個完美。反覆冒出苛刻如利刃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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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卡。在人群和自我和關係之中一直卡住。好像我必須不斷變形,我還妄想活得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