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ＯＯ６

親愛的OO

我很常都在想我為什麼要寫信給你，明明你都不曾回信。

我的信像是一台台紙飛機，從高樓的窗外射出，再一台台墜落，可是我不要往下看，我只要看它起飛的瞬間，機身脫離手的瞬間，朝著某個方向推進的瞬間，無形的力施展的瞬間，然後我就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你知道我的窗外有風鈴嗎？但那是別人家的風鈴，我不知道哪一戶的，但那聲音就是從窗外傳來，現在它正在響，表示外面起風了。天氣開始熱了起來，我把電風扇拿出來，開到最小是1，最強是3，我想再等熱一點，才可以開到2、開到3，現在我在吹1的風，再熱一點是七月吧，通常這時我就回家了，或出去玩。好多朋友要尋覓新的生活、新的房子，新的房子會有新的室友，新的室友是新的關係，新的生活就是好多新的關係，或是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好嗎？有時覺得很好，我想要消失一個月，不要有任何訊息，但我會想聽聽好朋友的聲音，那麼就是有聯絡了。不要文字訊息、不要LINE、不要MESSENGER，講講電話，這樣可以嗎？這是我要的沒有關係嗎？我要什麼？我常常都在想，我在想什麼。

或許什麼都沒想，想一個棄絕語言存在的地方。學校有棟樓，樓中有一幅畫，那幅畫畫著桌子、落地窗戶、窗簾、地毯、床鋪、植物、搖椅、沙發、時鐘、水果、相框、牆上的畫和散落在地上、沙發上的書本。書本翻開、白色窗簾被風吹動、窗外有綠葉。我經過好幾次，當我第一次專注看這幅畫時，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我只要這些就好了。

這就是我要的，我要的生活。

那麼簡單，甚至，我現在就擁有一個自己的房間，雖然沒有落地窗，但至少有扇不錯的窗戶，窗簾也會被風吹得搖動。那麼簡單的要求，可是卻又那麼難。難在哪裡呢？不需要太多金錢吧，不需要太多空間吧，不需要太多人力吧，不需要太多。我只要這些，然後我就可以留下這些，走出去。

這就是我要的，我要的生活？

我不太確定，我常常都在想，我在想什麼。

那真是，太浪費時間了。

我盡量維持規律作息，聽說這樣能減低憂鬱。於是我在三點就寢，白天十點醒來，今天甚至早一點，八點左右就清醒，很多夢。現在我要準備睡覺了。

早晨。更確切說是中午，11:53。

我降低一些社群軟體的使用率，為的是不要再給出無力的關心，我看到，我就會想關心，但同時又沒有力氣，所以我覺得這個決定是好的，我也覺得他告訴我說：「現在生活上事情很多，我們保持一點距離吧，」是好的。

很有趣、很奇妙、很值得嘲諷的是，那時我好納悶，我好委屈，可是過了半個月左右，我突然能明白他這個決定了，因為我也變成「現在生活上事情很多，我們保持一點距離吧」這樣的人。雖然我們的「事情很多」、「保持一點距離」的定義或許不一樣。這大概是無力狀況下，人最為有力的決定，好讓自己奪回生活掌控權，不至於失控。天啊，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我是一個想「控制什麼」的人，因為我不喜歡被控制，所以覺得自己也不會去控制。

但不行啊，就像我要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一樣，縱使今天的既定行程是下午五點，但是我不能躺到下午四點，如果這樣，我就會頭昏腦脹，我就會晚上睡不著，睡不著很不舒服，而且之後可能連續好幾天都陷入這種情況。

我不行不去控制我自己。在人群裡，我若不去控制我自己，就會被他人控制。我不要。

你會摸不太清楚我在說什麼嗎？沒關係的，只是臨時起意，看著一些資料時突然有了、找回這些念頭。我說好多話，好煩，但書寫總比講話好，我寫好多話，但比起說好多話，這樣比較好。這是我的觀點。

我得去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只是碎碎念。

*

周一傍晚，在圖書館。

看著風吹的葉子流眼淚，看了幾則訊息覺得很難過，也不是真的悲痛地難過，是一種又高興又悲傷的難過，被他人記得卻無法回應，但這之中又是自己的決定，決定不去回應，決定緩慢地回應，像琴鍵一樣，敲下去之後，留下長長的尾巴。

一定有人離開了又回來

騰空的籃子裝滿愛

一定有某種破碎像泥土

某個谷底像手一樣攤開

──畢贛

我有時候希望這個城市可以一下子衰老，那麼就可以慢一點，在只有老公公跟老婆婆的城市裡，走路很慢、吃飯很慢、談話很慢、反應很慢，關於責怪，則是慢到忘記責怪，慢到忘記為什麼討厭、慢到訊息都不再有人回復，卻慢到，人可以記得好久好久以前發生的事。

OO 2020.5.18

Amanda Cook:House on a Hil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VHT2zaxQeg
Allow me to introduce myself,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