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起,滑動綠色話筒圖,接起電話。
👩🏻:「阿姨,我是東蓉,你好嗎?什麼事?」
🧑🏻🦳:「我剛剛有傳訊息給妳,就是這件事。我剛確診!是肝癌末期。我本來想這輩子沒有遺憾了,所以不想治療了。但醫生希望我接受治療。治療的話可以活2-3年,沒有治療就是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加速和一股想要喊出「為什麼」的怒吼。可是多年的情緒壓抑訓練,讓我儘可能用平穩的聲音回應阿姨!
阿姨,稱一聲阿姨是尊稱,我和阿姨沒有血緣關係。
多年前,她的一個兒子託人找阿姨,阿姨找到了,兒子卻失聯了。後來輾轉透過澳洲政府,找到了阿姨的另一個兒子,母子相認,串起那淡淡的生命連結,那一刻起,生命似乎更加完整了,不再是一個遺憾、未知的黑洞。相認的那一刻,我收到阿姨請求我翻譯她寫給兒子的信,也這樣得知阿姨出養孩子當下的辛酸和無奈,這幾十年來她的心路歷程。是的,阿姨是出養人,雙胞胎兒子是被出養人。
參與其中的我,從來都沒有面對面的見過阿姨或她的兩個兒子,我們都是運用通訊軟體。每一天我和阿姨互道早安的照片,串起我們之間很獨特的連結。我和阿姨短短的聊過幾次天,她的聲音聽起來都是那麼地灑脫和平穩,一點都沒有即將面臨死亡的惶恐、無助的感覺。
「好好道別,沒有遺憾」一直是我的信念,它源自於「人生沒有後悔的藥」。阿姨在和孩子的第一次道別後就沒有孩子的音訊了,數十年過去,知道孩子過得好,心中的那塊石頭放下了!而我心裡,總還是想要做點什麼,讓這樣的血緣連結可以更「圓滿」!於是,我明白那源自我的害怕!
我害怕有一天我服務過的孩子孩子回來會怨我做得不夠多、做得不夠好!寫下這一句話時,心頭的糾結少了些,但肩膀的緊度卻多了些!眼前出現好多我曾經的「遺憾」、「自我懷疑」!而我知道那些遺憾和自我懷疑都是自己成長的養分,我開始有了不同,化「被動」為「主動」、化「問題」為「希望」,我常想「如果」可以,我想要有什麼不同,不再讓問題阻攔我的思慮,而停滯不前。同時,我也學會等待。尊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歷程要走,我永遠無法代替他們過生活。
幾個月後的我,依然每天和阿姨互傳道早的圖片,默默地傳遞對彼此的在乎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