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KP:
週六早晨,陰雨綿綿沒有打散你在週末的好心情,或許是昨晚吃得飽足,時光正好,你難得和希爾薇婭一起在床上賴了好一會兒。
遲來的早餐是烤得酥脆的麵包、果醬和希爾薇婭親手煮的咖啡,你總覺得比店裡售賣的滋味更好。
正當享受咖啡的餘韻,桌上的收音機電台隱隱傳出雜訊,主持人平穩的嗓音播報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今日凌晨警方在港口下方尋獲一名中年男子屍首,已確認死者身份為阿諾德‧安德森,目前警方仍在全力追查後續,根據內部調查,初步排除隨機殺人之可能性……」
聽見阿諾德的名字,希爾薇婭驚呼一聲,仔仔細細地聽了報導之後,眼眶充盈淚水,擔憂地望向你。
加布里埃爾:
聽到死者姓名的瞬間,享用餐點的動作頓了一會,隨即回復到一如往常般的泰然自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笑著望向一臉擔憂的希爾薇婭。
「沒事的,希爾薇婭。以那個傢伙的個性,是遲早的事,往好處想他也不用一天到晚想著去哪借錢度日了。說是這麼說,還是得去看看啊……誰叫他也就我這一個兄弟。」
KP:
希爾薇婭怔愣地望著你,像是沒有想到你的反應如此平淡,她轉過身去很快地抹了下眼角,低聲說道,「到底是那個阿諾德啊……雖然我和他的相處時間不長,但也覺得是個善良、慷慨的人。居然就這樣……」她沉默了幾秒鐘,有你的安慰,她很快收拾好悲傷的情緒。
「是呢,於情於理都該走一趟,聽著像是警方還在調查,不知道他們肯不肯放行。」希爾薇婭起身為你準備出門的大衣。
你驅車前往警局,表明來意,接待的員警認出你的身分,請你移步局長辦公室。
「馬丁內茲先生。」威爾遜警長站起身,繞過辦公桌和你握手致意。
他只有四十歲,但資歷頗深,還是毛頭小子時就在基層摸爬打滾,也因此受到眾人敬重,在這個小鎮裡,確實沒有比威爾遜更年長、更資深的警察。他也喜歡向人誇耀自己的功績,引以為豪。
雖然你能看得出他是個平庸的人。
「安德森先生的事已經結案,很遺憾,還請節哀。」威爾遜警長慎重頷首表示他的哀悼之意,繼續說道,「對外我們不便說明細節,實則是安德森先生在賭場作弊被揭穿,在躲避追捕時不慎失足落水,導致悲劇。由於賭場牽涉到本地幫派,上面要求不可聲張,只能私下裡告訴你這些事。」
警長唔了聲,從他桌上疊放得很隨意的資料夾裡翻找到一個貼著「阿諾德‧安德森」的,交給你。
「這是死亡證明開立以後,安德森先生的律師移交的遺囑和財產結算清單,現在,物歸原主。」
加布里埃爾:
畢竟是在這種情況下,收斂了平時的嬉鬧,或許在外人而言此刻的自己是在強忍著哀傷故作鎮定,然而就如同在家中與希爾薇婭所說,並不意外自己姑且能稱為友人的男人,會以這種方式離世,表面也好、內在也好,都異常平靜,不,是一如往常才對。
辦妥手續後回到車上,打開了放有遺囑與財產清單的資料夾查閱。
KP:
你打開文件袋,遺囑表明阿諾德‧安德森將所有遺產贈與「此生的摯友,加布里埃爾‧馬丁內茲」。
你發現阿諾德最近的確賺了一大筆錢。
但是緊接著,律師清算出他的債務列表,遠遠超出他總資產的數字。
你快速估量了一下,若你要代為償還,生活品質會受到直接影響,甚至可以用打擊來形容。
加布里埃爾:
「唉呀,對於一個數學教授來說,這可不是善待心臟的數字啊,兄弟。」
默默將遺囑等物收回夾內,隨即驅車返回家中。
嘛,到時候總會有辦法可想的,經濟可不是我的希爾薇婭該擔心的事啊~
KP:
你沒有多耽擱,開車返家,卻在門口看見令人憤怒的一幕。
希爾薇婭被三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堵在家門前,為首的一個只比你略高一些,濃眉深目,鷹勾鼻,右手戴著巨大的綠寶石戒指,臉上玩味地勾著陰險的笑意。他身後的兩位保鑣,或說打手更合適,俱人高馬大,身材魁梧。
希爾薇婭臉色蒼白地握著門把,不敢恣意行動,看見你往這裡走過來,鬆了口氣,期盼地望著你。
加布里埃爾:
「喲~老兄們,這樣對待一位柔弱的女士,有失禮節啊!……不這麼認為嗎?」
KP:
聞聲,三個男人轉頭,為首的那位笑了笑,為你讓開了路。
希爾薇婭躲到你的身後,緊張地小聲呢喃。「小心點……」
「看來能夠談事的人出現了啊。」有鷹勾鼻的男人笑了下,「幸會,我是海恩‧羅斯。馬丁內茲先生,請勿錯怪,我們只不過是上門討要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這是個合宜的請求,是吧,女士。」
海恩‧羅斯。惡名昭彰的黑幫頭領。
事實上,就在警長辦公室裡,還掛著他和州長相視而笑,握手言談的紀念照片。
你似乎明白阿諾德惹上了什麼麻煩。
加布里埃爾:
「嗚嗚嗚,雖然我很想請你改日再來,畢竟怎麼說?我還沒從悼念兄弟亡故的哀痛中的緩過神來……」假意地用指尖撥了撥眼角。
「但既然是與閣下有關的話,應該是沒這個可能,沒錯吧?幸會了,羅斯先生。」
基於紳士的禮節,還是朝著男人伸出了手。
KP:
「閣下真是通情達理。」海恩伸手和你相握,那雙手粗糙厚實,暗藏力量,可以想見上面沾染多少血腥。
「不過,我們也不是如此不近人情之輩,」海恩的笑意不達眼底,「五日後,閣下對這個日期滿意嗎?順帶一提,我手下弟兄沒事就在港口閒晃,麻薩諸塞州,承蒙關照,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沉聲威嚇,勾了下唇角,「想必閣下不須令人費心。」
加布里埃爾:
「啊啊~這倒是不勞羅斯先生操心,要怎麼跟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我姑且算是熟門熟路,哈哈~。只是我的兄弟似乎就沒這麼熟稔,你說是吧?我不討厭,像你們這樣的人,五日的話,沒問題!你想聽的也是這樣的答案吧?那我換個說法好了,既然閣下都說了不是那麼不近人情,換句話說就是通情達理,如果我順利將這這筆帳清算,我們應該不至於需要老是見面?瞧~我也只是個年過半百的,普通中學老師而已啊。」
KP:
海恩打量了一下你的神情,或許他也在懷疑你如何短時間還清龐大的債務,不過基於你展示的誠意和配合,他展露不怎麼令人愉快的笑意,說道,「既然馬丁內茲先生不喜歡被打擾,那麼我們就此告辭了。希望這筆交易會有個雙方滿意的結果。合作,愉快。」
不速之客離開後,你們進入家門。希爾薇婭有些憂慮,仍溫柔又堅定地握住你的手,輕聲說道,「那些人說是要討阿諾德欠下的債務……事情我大約也已經清楚了,不論您做出什麼決定,我會全心全意地支持,夫妻患難與共,沒有什麼是我們不能共同面對的。」
加布里埃爾:
啊啊,我的希爾薇婭真是個天使!不,我敢斷言,甚至在這之上!
妻子的話語如此溫暖,只差沒做出把雙手捂在胸口上倒地的動作。
「沒事的,這個我會處理,妳不用操心,希爾薇婭。沒錯,如同往日般,準備著美味的晚餐,等待我的歸來就可以啦~」
那麼,突然的這筆鉅款跟麻煩,要憑著一些小聰明迴避可不是明智之舉啊……看來得久違地,聯絡一下我的故友了呢。
電話很快撥通了,另一頭傳來的女聲語氣平靜而和緩,曾經茫然的徬徨沒有絲毫影子,論成家立業,她確實是我這老傢伙的人生前輩。
『想不到你居然會有一天為了自己的家庭來向人求助的時候呢,以我對你的認識……嗯,你應該是很樂於跟那種傢伙打交道的。』
「哈哈~謝謝妳的稱讚,吉爾絲君,啊抱歉抱歉,老習慣改不掉,該稱呼妳為加克波依德夫人才是。那麼,情況妳也瞭解了,就勞煩妳幫把手,夫人。」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跟老爺談談。』
沒有什麼比聽到故人的聲音令人開心啦,特別是在遭遇瓶頸時從其口中得到的允諾──錢,我會想辦法在周一前給你。
KP:
如此,你靠著過往的人脈,輕而易舉地將剛剛負上肩頭的重擔給撥掉了。
處理完這些事,約莫是下午三點。
希爾薇婭似乎在整理明日出席教堂禮拜的衣服。
你要做些什麼呢?
加布里埃爾:
「老婆~我有事出門一下~」
站在門口喊了聲,便朝著座車挪步。
雖然暫且順利解決,但希爾薇婭被那群臭男人驚動也是事實,出去買一些東西給她吧。
那群臭男人,就憑你們敢讓希爾薇婭露出那樣的表情,簡直不可原諒!
才剛上了車發動引擎,便想起昨日遺留的某個麻煩,以現在的時間點而言,實屬不是什麼至關緊要的事,啊不,那個混蛋可是把我的希爾薇婭畫成那個樣子耶?!
沒有直接往咖啡廳或是花店而去,又再次來到了那個凌亂的畫家居所。
KP:
你來到米勒在僻巷的租屋處,幾聲長長的門鈴以後,頹喪的青年前來應門,「馬丁內茲、先生……」
他本來準備給你一個友好的問候,不過當他看清楚你還提著那幅畫時--僅僅是看到畫板的那一瞬,他就變了臉色。
拉斐爾毫無抵抗之力被你帶進了屋內,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拉扯自己的頭髮,「不……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啊……先生,我發誓!我只是、只是想畫尊夫人的倩影而已,為什麼……」
他似乎對你造訪的原因心知肚明,你甚至還沒開口質問他。
加布里埃爾:
「……。」無言地盯著青年的懊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翻騰的情緒,或許偶有傷感與惋惜,卻不曾為任何人,甚至為自己由衷發出過的情緒,那被稱之為憤怒。
但不得不說,他的懊悔卻不假,那是真的無助與無意。
只是,我並沒有義務去聽取他的理由,特別是汙衊了我的妻子。
將畫置於牆邊,便轉身離去。
KP:
你拋下蜷縮在地面上呢喃自問的青年畫家揚長而去,至你離開,身後的畫室依然是一片昏暗,主人也無暇自顧。
加布里埃爾:
湧上心頭的怒意讓自己多少有點新鮮感,但血壓上升的感覺可不是個好的警訊,雖然倒是有把握留下些身家讓希爾薇婭還是可以安然的過日子,但不想那麼快離她而去啦……。
開著車來到靜謐的湖邊,稍作歇息。
這裡也跟那名畫家有點關係,嗯,就是那個照片上的地點嘛。
站在那個妻子曾經所在的位置,腦海浮現出當時一閃而逝的幻覺,想來最近的不尋常的事確實多了些。
幻覺、畫作、酒瓶……
KP:
你在湖邊靜靜思考,不經意發現離這裡不遠處,矗立著一間小木屋。
加布里埃爾:
思考到了一個段落,轉身回到車內,回程途中順道去花店買了一束贈物,就當作今天讓她受到驚擾的賠禮。
又過了一點車程,捧起碩大的花束進門。
KP:
「您回來了……啊。」希爾薇婭到玄關迎接你,看到誇張的花束不禁捂住了嘴,眼裡慢慢瀲出笑意,「謝謝你,親愛的,你真貼心……」她難以掩飾對花朵的喜愛,伸手輕撫了會兒,轉頭看向你,猶豫地說道,「不過,如我所說,能和您一起共度難關也是真心之語,像這樣的花費,以後還是節省一些吧……?有您的心意已經比什麼都豐裕了。」她柔聲勸導。
加布里埃爾:
「啊,沒事沒事~那件事的話,沒意外已經解決了!這才是我要說的話,希爾薇婭。」
伸手撫過妻子臉龐。
「有妳的這份心意,已經比什麼都豐裕了。」
KP:
「真、真的嗎?」希爾薇婭睜大了眼,那樣一筆鉅款如此輕描淡寫地就解決了,令人不敢置信。看著你輕鬆的表情,她也相信了你的話,輕吁一口氣,順勢依偎進你的懷裡,「本來我不用懼怕他們,索性不出門就是了,他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但他們說每天都會在路上等您經過……還說了一些手段……」希爾薇婭靠在胸膛上輕聲說道,「幸好沒事了……多虧我的丈夫神通廣大。」
加布里埃爾:
「妳的堅韌同樣也讓我意外,希爾薇婭……啊啊不,這可真是太失態了,居然把如此堅強美麗的女性誤會成了嬌柔的弱女子,救命啊……我的這張雙眼睛也不行了……」
擁著懷裡的她,故作難過的說著。
「唉呀,只是動用了往日的人脈罷了,代價就是欠了個天大的人情。我說,希爾薇婭,之後學校放長假的話,一起去趟英國旅行,妳覺得呢?雖然我的個人風格上,不是會做這類事情的人,不過也是啦~於情於理,都該跟這次幫了大忙的老友說聲謝的。」
KP:
「原來是這樣……」希爾薇婭聽了你的話,微微笑起來,「既然受人恩惠,在這之上的事情也應該去做,更何況只是打聲招呼呢?我會和您一道去的,為了感謝對我們夫婦伸出援手的人,再說,沒有我,您連襪子放在哪裡都找不到呢。」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