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感覺快下雨了。」張恩邦望了一眼逐漸變黯淡的天空後,將掉落在地的籃球撿起。
「再打一場吧。」夏雨城拿走張恩邦手上的球,仰起手,將球以漂亮的弧度投進籃框中。
張恩邦愣了一下,看著已自己繼續上籃、運球的夏雨城一眼後,便嘆了口氣,重新進入球場內。
就這樣不斷的重複著一對一單打,直到雨滴掉落在兩人的視線內,衣服也濕透到黏貼在身體上。
「回家吧。」張恩邦不等夏雨城的回應,就自顧自地收起書包說:「我可不想感冒。」
「你不問我嗎?」
「問什麼?」
看著頭都沒抬,埋頭將球收進球袋的張恩邦,夏雨城了然的揚起嘴角說:「謝謝。」
「這不是我們的默契嗎?」張恩邦背上書包,打開摺疊傘說:「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問的。」
「況且你這麼鄭重的跟我道謝,我才起雞皮疙瘩。」說完,張恩邦還誇張地打了一個冷顫。
昨天傍晚,夏雨城如常的搭上了五點二十五分的公車,但因為公車司機突然上演了一番玩命關頭的場面,讓夏雨城比以往早了五分鐘,走到了家附近的巷子口。
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卻又出現在了眼前。
「雨城,爸爸呢......要再婚了。」
夏雨城心想,過了這麼多年,從來不曾找過我,一次都沒關心過我的人,卻因為這樣的理由來找我,那還不如就像以前一樣無消無息。
夏雨城不吭一聲地接下爸爸遞到自己眼前的喜帖說,「我曾以為,爸爸是因為討厭我,才和媽媽離婚的。」
「不是那樣的!」爸爸驚慌地結結巴巴的說,「你長大了應該能理解,但應該怎麼和你解釋......」
「還是讓我覺得你討厭我吧,至少不會讓媽媽和我顯得很可憐。」
「雨城......」
「媽也知道了嗎?」不等爸爸說完,夏雨城面無表情地問。
爸爸緩緩地點了點頭。
夏雨城也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地轉身。
只留下了一句「謝謝你的好意告知」,和還錯愕在原地的父親。
媽媽說,我出生的那天,城市裡剛好下著細細小雨,所以和爸爸決定要幫我取名為夏雨城。但殊不知原來那天的雨和我,是我們美滿家庭破碎的起點。
「所以我討厭下雨天,討厭我的名字,討厭......我自己。」
明明書包裡有傘,卻連拿出來的想法都沒有,就只是緩慢的跨著每一個步伐,並任由雨水肆意的浸濕面頰,卻絲毫不在意。
夏雨城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是怎麼走的,僅是憑著身體記憶晃到了公車站。
雙眼放空的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夏雨城覺得心中那絲不確定是什麼的情緒,漸漸地被放大,令他想大聲的吼叫,卻連一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好想衝出去。」緊掛在心頭上的枷鎖,急欲想衝破禁錮。
正當夏雨城下意識地挪了挪雙腳,準備起身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借你。」
夏雨城順著手的方向看去,發現自己的左側多了一把淺綠色的折疊傘。
「啊......我......我那個覺得,也許你會需要,所以才想說.......」那人慌慌張張的比手畫腳地解釋著。
夏雨城定睛一看,才發現的確是熟悉的聲音,也是熟悉的人。
他叫張瑜因。
也許是漸大的雨聲遮掩了張瑜因的聲音,以致於後來的夏雨城,只是雙眼盯著似乎在說些什麼的張瑜因,思緒卻飄到了遠方。
同樣是多年未見的人,為什麼心情卻截然不同呢?
夏雨城微微揚起嘴角,喃喃自語地說,「張瑜因,你又拯救我一次了呢。」
明明天空還混濁烏漆的,卻又彷彿有光從隙縫中探出頭來。
大概是因為夏雨城不相信任何關係存在著「永恆」,和那份藏在骨子裡的不安與自卑感,導致即便在高中新生訓練時,就發現張瑜因和自己讀同一間學校,也決定不主動打招呼。
但這次,夏雨城想嘗試,嘗試去改變,嘗試去相信。
而這些光是用想的,就令夏雨城的內心激動不已。那是一種未曾感受,且難以言喻的情緒。
放學鐘聲一響起,夏雨城便拿起書包往教室外跑。
昨天下雨的痕跡,幾乎已經被今天早上太陽的光熱抹去,而沒風的日子,也因為快速地奔跑,產生了一陣陣的微風,輕輕地拂過雙頰。
這是夏雨城第一次,成為第一個到公車站的學生。
期待的情緒躁動在胸口中,即便在心裡演練過無數次見到你時要說的話,卻仍焦躁不安的來回走動著。
放學時間已過去許久,公車一輛又一輛的行駛而過,等車的學生也越來越少,夏雨城卻始終等不到張瑜因的身影。
天空不知在何時逐漸變混濁,下一秒,感受到一滴滴的濕潤,沿著髮絲滑落在眼前。
「他今天不搭公車嗎?」夏雨城左右來回地張望著,喃喃自語地說。
夏雨城嘆了一口氣,決定要放棄時,卻在街道的另一頭,看到了那個尋找已久的身影。
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邁開步伐的狂奔,彷彿下一秒就來到了你面前。
「找到你了。」夏雨城欣喜的露出笑容。
找到了,我的那束光,我的雨後天晴。
(雨天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