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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我的傳說

那是個英文考卷少1分打一下的年代。除了滿分不用被打之外，一次隨堂考下來，整間教室像極了一間屠宰場，滿是大家哀鴻遍野的慘烈叫聲。事實上，小如常常覺得自己被屠宰場裏待宰的獸還要不如，因為牠們最多是痛一次罷了，而考試卻是永無止息的輪迴，今天手上的血還沒乾，明天還得再來。

偏偏小如的英文班導就是她的媽媽，這讓她被打得更有理由，也更無情。

「妳考這麼爛，叫我面子往哪裡擺啊。妳是要考第一志願，不是和班上那群不長進的傢伙鬼混的啊。」

偏偏小如就是喜歡和那些媽媽口中「不長進的傢伙」鬼混。他們很酷，他們很炫，他們看校園型錄打公用電話買一些和學習完全扯不上邊的事。他們連被母親少一分打一下，哼都不哼一聲。

其實這些低成就的學生並非無心上進，而是他們對未來茫茫無望。在聯考單一化的分級制度裏，他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這場賽局的贏家。「不會讀書，至少也要活得很酷吧」，高中已經重讀兩次的王一麟，經常這樣對小如說。

王一麟也不壞，就不愛上課，倒也不會故意做惡犯大過，作弊或打人這種劣跡，他一概不會沾染。

王一麟常常缺席。座位空著的時候，小如就會發呆，想著王一麟去哪裡。

謠傳王一麟有個從小身體就不好的妹妹，王一麟常常得請假在家照顧一不小心就會咳得滿身是血的妹妹。沒有人懷疑王一麟制服上的血跡會是打架的痕跡。他們知道王一麟愛這個妹妹，勝過愛自己。

然後有天，王一麟的座位連續空了好幾天。小如很焦慮，她眼皮一直跳動，就算那天英文好不容易滿分，她也沒有一絲高興的感覺。

王一麟的妹妹快要死了。

小如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當王一麟再度現身校園時，他堅實挺拔的身軀，是如何變得那樣的憔悴。王一麟說，「我妹妹快要死了。她正在和死神拔河。我妹妹最喜歡劉德華唱的歌。但我們家沒有太多錢，妹妹的醫藥費已耗盡所有，惟一的劉德華卡帶已經聽壞了。如果你們有劉德華的卡帶，可不可以送給我。我想要一直在她的病床上播，告訴我妹妹，趕快回來，還沒真的見到劉德華，妳不可以死。妳不可以就這樣走啊.....」

小如從來不知道總是看起來很自由很酷的王一麟，也會有掉淚的一天。

那天中午，王一麟帶走了將近一箱的劉德華卡帶。小茹也把自己最愛的《如果妳是我的傳說》放進紙箱。王一麟人緣好，大家都想盡點棉薄之力，事實上，據說連「流得滑」的照片也被趁機塞了不少。

小如不知道的是，那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王一麟。因為在那之後，王一麟就沒有來上課了。痛失妹妹的打擊實在大太。王一麟沒有參加畢業典禮，也沒有出現在高中聯考的考場。怎麼說呢，他整麼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在小如所熟悉的一切事物之中。

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如今小如已經是事業有成的專業人士，她已經很少記起高中時的事了，早就忘記了王一麟，要不是夜裏突如其來的這通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全然陌生的女聲。

「妳好，請問是陳毓如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