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日子突兀而至。我走进考场大楼,还没正式开考,就接连几次去上厕所。
前天下了一场大雪。虽然很快就融化了,但屋顶与树尖仍然残留着一小堆白雪。
坐在教室里感到出奇的冷,冷得整个身子和手脚都没有了知觉。
脑袋里热烘烘的,催促我手上的笔急促地写。
教室里静悄悄的。我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高考。
三天的考试下来,觉得全身上下,就像一根被榨汁机处理后的甘蔗杆。
考完试后我就回到老家,准备过年了。
好久没回家了,爸妈见到我回来分外高兴,也没有和我多说几句话,仍去忙她们的农活去了。
见爸妈都出门了,我自己也没有心思一个人待在家里。
于是走出家门。
我过了桥,拐进一个村子,找到一个公用电话点。,那是一个小卖部,顺便做公用电话的生意。
店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我问道:“打个电话到镇上多少钱一分钟。”
她看我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迟疑了一下,说道:“五毛。”
我拨过去,听到听筒里嘟……嘟……嘟 ……的声音,不在家吗?
若是男的接的,我就不说话,直接挂上,或说声打错了。
正在等待,担心会是他在接听我的电话时,一个熟悉柔和的声音从听筒线的遥远处传过来:“喂!谁呀?”
“喂,是我。”我压低声音说道。
她在电话那头困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弄明白过来确认是我,问道:“你在哪里打电话?”
“我回家了,现在在隔壁村里打的。”
“不是说好了的在朗州等我吗?我们组里的卷子已经提前阅完了,后天就开会,开完会就没事了。”
“我住的那里要贴封条,食堂也不开饭了,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都走光了,我就回来了。”
彼此在电话里沉默了。
她问到,“喂,考得怎么样?”
“感觉还可以,应该没问题。”
“那好啊!祝贺你!”
“我们结婚吧!你先办理离婚手续,然后我们就登记。应该在六月份就可以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九月份就开学读书了。”
她在迟疑,过了很久才说道:“我的结婚证放在他爸妈家里,明天我刚好没事,你陪我去拿,他爸妈住在刘家咀。”
“好啊,那我明天过来,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九点吧。”
“好的,那我们九点在镇上的桥上见。那就这样,我挂了。“
“好。“
我满意而又快乐地挂上电话。
第二天早晨,天还是蒙蒙亮时,自己就自动醒来。
我临行前跟妈交代了一下,说我去同学家里,约好的,中午不回来吃饭,下午回来。
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夏所在的镇。
我悠闲地在路上走着。
在大路左边,有一条小路蜿蜒伸展过来相接。我抬眼一看,陡然心惊,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个令我朝思暮想的女人姗姗走来,是夏!
这时迎面开来一辆大公共汽车,有些破旧。前面挡风玻璃上挂着龙阳---刘家咀的牌子。
我匆忙招手示意搭车,同时又向夏招手示意同我一起上车。
车在离我就几步路远的地方停下等我,我疾步上车。
我刚站稳脚跟,就喊道:“司机!等一下,还有一个人。”
我又下来朝夏不停招手示意。
夏正碎步跑来。
看她快上来了,我朝她微笑了一下,就先上了。
夏也上来紧贴着我。扑哧扑哧地朝我喘气,彼此都兴奋地望着对方,微笑,都不开口说话。
车门吱嘎一声关上了,继续前进。
车身里人很多很拥挤。
我最喜欢夏此时贴我这么近地站着,我平时坐车最讨厌车厢里人挤人,肉贴肉,自己的鼻孔吸进别人鼻孔里发出的热气,又混杂着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和香烟味。
我盯着夏看。
夏今天特别好看。她的脸色略显困顿,上身穿着一件棕黄色紧身皮衣,黄褐色的貂皮毛领,活象一只懒洋洋的温柔小猫,一只对外界毫不在意,只顾自己睡觉的猫。
有几周没有与夏见面了,现在离她如此近。
我闭上眼睛,面带微笑。
突然车嘎吱一下地停下,有人要下车。
同时,有三四个人围拢过来,争挤着要上车,看见车里这么多人,嘴里纷纷抱怨道:“又是一车人。”
我身旁一个中年胖女人急冲冲地下车,并大声喝道:“挤什么挤?!等我先下去后你们再上啊!急什么吗?!”
她死劲地往下挤,而堵在她前面的人都丝毫挪动不了,车下面的人又都拼命地踏上车脚板往上挤。
胖女人抖擞精神,拿出粗劲,竟然把我像转陀螺一样,也连同她那滚圆的身体牵扯着带了下来。
我莫名惊诧,好久才站稳脚跟在地,车已经开走了。
等我回过神来后,我立即抬脚就走,沿着公路一直不停地快速地走。
这里是夏的丈夫的势力范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于是心里在疑神疑鬼。
我走了一小会儿,这时从后面来了一辆中巴。
我挥手示意坐车,还好司机停下了车,我紧跑上前,一跃而上,沉重的心情才轻松下来。
中巴在笔直的公路上飞速急驰。
夏此时在哪里呢?
她也随我下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