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記得尼克‧鄧恩,那個妻子假死又被其陷害的魯蛇,本片的維克就像尼克的另個分身,縱然人設、情節大為不同,但在班‧艾佛列克如出一轍的演技裡,兩者擁有同樣的表情:眉頭微蹙、薄唇緊閉冷眼旁觀事件的發生,彷彿想著什麼但遙遠的眼神卻洩漏靈魂的空洞,不論他們採取或不採取行動,尼克與維克都是絕對被動的角色,他們各自被困在與妻子共同打造的婚姻牢籠中,既不無辜,卻又難以真正恨惡。
飾演妻子梅林達的安娜‧德哈瑪絲,是好萊塢新興的性感女神,不僅是她千嬌百媚、性感霸屏的神情姿態,透過梅林達在車上吃起蘋果並餵食維克的段落,埋下她如夏娃「誘惑亞當犯罪」的指涉,並一再讓觀眾透過維克搜尋妻子與不同男人親暱的眼神,以集體凝視對梅林達進行一場又一場的「蕩婦羞辱」,刻意將這個角色塑造成千夫所指的對象,反而體現在人物處理上性格、心境前後不一的矛盾。
縱然在婚姻裡,夫與妻仍是完全獨立的個體,能將彼此串連在一起的也就只有愛了。維克和梅林達顯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美好的夫妻關係,他們分別代表兩種截然不同的欲求不滿,但就像宣言般他們口口聲聲說著愛,不僅對對方說、對女兒說、甚至說到連朋友都為他的「無辜」辯白(她對他究竟抱持怎樣的情感,卻又再次被刻意忽略,反讓人懷疑這群朋友抱持怎樣的心態看待這對伴侶),彷彿是透過「說」、更是「多說」反覆確認並堅定自己的意志,彷彿說著說著愛會更加真實、更加無可撼動。
觀眾不曾參與他們的相遇、不知道他們相愛的緣由,兩人間只是很純粹地、命定式地屬於彼此,如同梅林達對維克說:「如果你娶的不是我,一定無聊到死,然後自殺」,就像艾咪把尼克吃得死死的,只是梅林達對維克的知悉也參雜對自己的看透。他們的組合就像是所有夫妻那樣,只是放大了兩人的不同,一方內斂、世故、佔據肉體是為了彌補愛的缺失,另一方外放、幼稚、沉迷肉體則為了計較愛的份量,藉此暴露婚姻終極的困境: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的愛還存不存在,你/妳又會不會對我、對專屬於我感到厭倦?
於是維克和梅林達打起了彼此心知肚明的啞謎,明白的是怎麼做才會激怒對方、不明白的又是得要費多大工夫如此反覆才能解開自己心中對對方的那份懷疑。在丈夫的「默許」下,梅林達玩著縱慾的遊戲,是張揚到眾人看在眼裡的那般赤裸,正因她對這樣(各方面看來完美)的婚姻極度不安而失去了對愛的感應能力,她倚賴刺激、挑釁與維克的關係,確定自己要的(而不只是維克想要的)幸福是活著的;維克也不是單純包容的一方,這也成為他的一種「癮」,梅林達一次又一次試探自己嫉妒的極限同時又輕描淡寫地讓他發現的故意為之,證明著她有多踰矩就等同她對自己有多在意;靜好的婚姻成了一種貧瘠,使得兩人都在逼迫對方做出更激烈的事,共謀一連串建築在他人不幸上的扭曲幸福,她,接連不斷的外遇,連傷心都省了時間,他,從一時衝動到預謀殺人,一不做二不休胃口越來越大。一直說愛已無法滿足他們,他們渴望如此這般做出他們之間的愛。
以愛之名,沒有犧牲就不夠偉大,他犧牲他的尊嚴、她犧牲她的名譽、別人則犧牲他們的性命,慾望就像是一潭深水,一旦踏入沒有人能不狼狽。維克與梅林達無病呻吟的煩惱,更是時代下中產階級的焦慮,需得想方設法、不斷證明才能確保自己的地位,無論是所謂成功、所謂婚姻、所謂的愛,都是一場集體自溺,痛苦,才有資格幸福。